第7回 離開之前

已是天微涼、月色如歌的時辰,溫家卻仍處在一片燈火通明之中,然府內的氛圍卻毫不見平時的溫馨,反而有種莫名的壓抑流轉在空中,衆人都是一副愁容滿面的模樣。

溫家大家長溫斌此時正緊緊皺着眉,他轉頭看到周靜然也是一臉悽然,不禁伸手拉起她的手。

擡起頭,溫斌本來準備想說些什麼,卻在看到溫陌完全一副事不關己、一臉平靜輕輕哄着已然耷拉着眼皮半睡的溫小小時,所有話都哽在了喉中,竟是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實在承受不住這樣怪異的氣氛,溫離終於忍不住緊緊蹙着眉、滿臉怒氣地從椅子上猛地站起來,他疾步走上前將溫小小從溫陌懷裡奪過來,轉而遞給候在一邊的溫柔。

溫小小猛地一抖,眨眼間便醒了,他一手揉揉眼睛,另一手下意識地在空中晃着想要抓住溫陌額前那一縷發,溫陌見到這個場景,終是沒忍住站起來將溫小小又抱了回來,而且他也還沒忘轉頭冷冷瞥了眼溫離,竟是轉身就準備往外走。

收了溫陌一個冷眼,溫離只覺得氣得鼻子都要歪掉了,不過看到溫陌這就要往外走連忙踏出一步拉住溫陌的袖子,急急喚道,“陌兒!你等等!”

頓住腳步,溫陌轉頭沒問怎麼了,只瞧了眼自家二哥,又低頭看了眼乖巧我在他懷裡的溫小小,擡頭淡淡道,“小小要睡覺了,二哥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說完,溫陌又對溫斌和周靜然行了一禮,竟是頭也不回地走了,也不再管溫離在後面急得完全沒了風流倜儻的模樣,反而像個炸了毛的狐狸在原地直甩袖子。“爹,娘,您二位倒是發個話兒呀!”

溫離眼見跟溫陌沒辦法談,只能坐回原位皺着眉問溫斌和周靜然,“雖然那個什麼安樂侯是個人物,但也不至於讓咱家寶貝去給人做男寵呀!反正我是不會同意陌兒去的,我想大哥若是知道了也不會罷休的。”

一邊說着,溫離突然很激動地站起來,“不行!我這就帶着陌兒走。”

溫離剛走到門口只聽溫斌突然大聲喝道,“給我回來,這件事兒你不許插手,明天侯爺過來接人你也不準搗亂。”

不敢置信地轉過頭,溫離一雙桃花眼睜得大大的,見到溫斌不似在開玩笑,他終於爆發了,“爹!您在說什麼呀?那是我弟弟、我溫家的兒子啊,您竟然說我搗亂!”

周靜然聽到溫離的話眼眶更是紅了一圈,不過她卻也緩緩說道,“離兒聽你爹的話,陌兒……他有自己的路要走,是我貪心,還想多留他些時候,總捨不得他離開……”說着,周靜然便哽咽了,竟是再也說不下去了。

溫斌一手安慰地拍拍自家夫人的手,緊蹙的眉終於有了些鬆和,他輕嘆一聲,眉宇間似是有些疲憊,良久他才輕輕道,“當年大師其實是送了陌兒幾句話的,說他死裡逃生,性情自是冷淡一些,更難懂情愛之意,一生註定無後。”

有些不解地蹙了蹙眉,溫離問,“這跟陌兒明天跟蕭寒之走有什麼關係?陌兒若是不懂情愛之意我做哥哥的養他一輩子又如何了,再說尋常女子還配不上我的陌兒呢!”

“哎!關鍵是……”周靜然此時擦了淚,忍不住重重嘆息道,“大師說了,陌兒他註定了不是溫家之人,當年用他自身一情一欲換下他在世百年已是極限,他總是要跟人走、進別人家門的,要不然他這條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被上天收回了。”

溫離被溫家二老說得一頭霧水,最後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這還是跟蕭寒之沒有關係呀!而且什麼叫命背收回?陌兒這些年身體不是一直都挺好,沒出大毛病麼?”

一直沒說話的溫雯此時突然開了口,“爹孃的意思是說,小弟他是註定娶不了親,要跟人走的?不過女兒不懂,爲什麼爹孃一開始反對,這個時候卻突然之間又不阻止小弟了。女兒可不信爹爹是怕了安樂侯爺。”

聽了溫雯的話,溫斌想了想這才接着周靜然的話往下說,“其實大師也說了,提出帶走陌兒的人定是貴不可言之癡情人,卻是唯一可破陌兒冷情之困的人吶……要不然……”怎麼捨得!

瞭解地點點頭,溫雯也不再問什麼,起身向二老行了禮,這就準備回閨房歇着去了,不過待她走到門口,她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轉頭突然問了句,“不過,爹爹,小弟他知道男寵是做什麼的嗎?”

此話一出,溫家衆人都愣住了,只見之前還一臉擔憂憤怒的溫離卻突然撲哧一下笑了出來,然後他眯着眼睛搖晃着腦袋,嘆了句,“我怎麼忘了這茬兒?”

說着溫離也像是完全不再擔憂什麼了,對二老行了禮用着優雅的姿態緩緩地往外走去,走過溫雯的時候,還禁不住說了句,“原來雯雯纔是最清醒的人吶……”

聽聞此言,但見溫雯也笑了起來,然後溫家二老也開始笑了,家裡的氣氛也終於和緩了下來。

溫斌見兩個孩子都下去了,伸手拉起周靜然,滿是嘆息地道,“我們也歇着去吧,大師不也說陌兒是個福澤綿延的孩子麼?咱們就別想那麼多了。”

“恩,我看也是。”周靜然終於不再愁容滿面,跟着溫斌也往後院去,“你們男人家是沒注意,我可看到今兒那個什麼侯的,一面說着冷硬的話,一面落在陌兒身上的眼神兒才叫個溫柔似水呢……”

“哎……只是可憐了我的陌兒竟是要……”溫家二老的悄悄話慢慢消散在了風裡。很快地,溫家的燭火都滅了,偶爾一聲蟲鳴遙遙傳來,溫府又陷入了一片安然靜謐中。

雖然今天就要離開溫府,溫陌還是像往常一般準時起牀練劍,只是在用完早膳的時候,他拉着溫小小給溫斌周靜然磕了幾個頭,擡起頭認真地說道,“爹孃保重。”

當週靜然紅着眼睛扶起溫陌的時候,門外傳來了嘚嘚的馬蹄聲,然後硃紅大門被推開,溫陌轉頭看去,但見門外一人獨坐紅棗大馬上,鮮衣怒馬,風姿翩然。

遠遠地,兩人靜然相望,蕭寒之突然覺得這樣的對望有種莫名的溫馨,於是他微微一笑,用着溫柔的而低沉的聲音緩緩說道,“陌,來接你了。”

輕輕點了點頭,溫陌抱起溫小小,最後看了眼溫家衆人,領着溫柔終是慢慢向蕭寒之走去。

待走近了溫陌仰起頭看着蕭寒之向他伸出的手,烏黑分明的眸子看着那隻手好一會兒,他冷然如冰的聲音才擴散開來,“你的手上有灰塵。”然後他也不管蕭寒之的面色,轉頭對溫柔淡淡道,“小柔,牽我的馬來。”

而那一瞬間,蕭寒之的笑容僵在了臉上,直到看到溫陌抱着溫小小瀟灑地跨上馬面色無波地望向他時,他才終於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沉着聲音道,“走。”

伴隨着馬蹄聲,三人的身影很快的消失在衆人視線之中。遠遠地,溫家人見到這一幕都不禁微微一笑,溫離更是眯起桃花眼,輕輕嘆息,“突然間覺得蕭寒之比較可憐啊,碰上陌兒這樣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哈哈~有些迫不及待想寫陌陌與蕭寒之家裡那些“男寵”見面的場景的呢~絕對超級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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