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司依然,下午放學到我辦公室來一下。”上午課間操的時候,王春來路過司依然身前,說了一句。這句話讓司依然琢磨了好半天。

“是班級的什麼事?不像,平常班級上的事,王老師會直說了。那是私人什麼事?可私人我沒有什麼事呀。”司依然百思不得其解。終於到了下午放學了,懷着忐忑的心情,司依然來到了王春來的辦公室。

“司依然,你前幾天是不是跟王勇潮回家吃飯了?”王春來的問話,顯然是已經掌握了什麼。

“是的,我跟王勇潮去的他家吃了飯。”司依然說。

“還有呢?除了吃飯沒有別的什麼事?”王春來並不想直說。

“還有……還有……”司依然遲疑着,不知道該不該說。

“你一向都是敢作敢當的,怎麼今天吞吞吐吐了?”王春來笑了。

“還有就是喝了酒,我怕回來被您批評,就沒有回來上晚自習。”司依然覺得還是主動交代的好。

“啊?喝酒?和誰?喝了多少?醉了嗎?”王春來沒有想到問出這個答案。

王春來本來希望的答案,是司依然告訴他,遇到了縣長王金成,聽到王金成對司依然的誇讚,最好是提到班主任王春來。可司依然的回答不在他預想的範圍。

“就我跟王勇潮喝的,我沒有喝過酒,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喝,反正沒有醉,我清醒着呢。”司依然說。

“你喝多少沒有醉?”王春來的語氣有點嚴厲了。

“我們兩個人喝了一瓶。”司依然說。

“一瓶?我的天啊,一個人半斤?”王春來已經臉色鐵青了。“下次絕對不允許喝酒了,懂嗎?年紀輕輕,喝酒影響記憶力,甚至影響智力,嚴重的話影響生命健康,你知道嗎?”

“好的,我記住了。”司依然回答很乾脆。

“司依然,我告訴你,王勇潮與你完全不同,他的路,早就讓他父母給鋪好了,你呢?你是得靠自己一步一步爬。”王春來這話說的是語重心長,“他可以不用考試,直接來我們班,你呢?如果不是你先前紮實的基礎,努力的學習,優異的成績,你到不了縣中。而他不一樣,他只因爲有個好老子,就足夠了。”

“嗯……”司依然答應了一聲。

“你知不知道我們學校每年有報送名額?你們還在讀初三呢,人家王勇潮已經註定是未來的保送大學生了,你比得了嗎?”王春來這番話激起了司依然無窮的好奇。

“老師,啥叫保送?”司依然對名詞很陌生。

“就是學生會幹部,優秀學生幹部,只要複合報送條件,就會不用參加高考,直接被大學錄取。”王春來認真地解釋。

“那是不是王勇潮上我們班就屬於保送的呢?”

王春來笑了,拍了拍司依然的後腦勺,輕聲地說:“聰明,只是高考的保送纔是決定性的。”

在給方雪兒的信裡,司依然將“保送”這個新學來的概念,反反覆覆講給方雪兒去聽。他天真地以爲,只要是優秀的學生幹部,就理所應當有機會獲得保送生的待遇。因此,他鼓勵方雪兒,在未來進入高中以後,一定要爭取做學生幹部,而且要做優秀學生幹部。

而司依然的這個說法,很快就被方雪兒的回信給打擊了一下:

“我問了我爸爸,我爸爸說,理論上是你說的那樣,但是,現實中,並不一定按真正的優秀去保送,有些事,我們還小,不要想那些不切實際的東西。我爸爸還說,你的成績完全不必考慮保送的問題,你可以考上名牌大學,比保送的學校要強很多。”

司依然看了這樣的回信,好像什麼都明白,又好像什麼都沒有搞明白。但是,他信方鴻銘。

就在大家積極複習,迎接中考的時候,班裡轉學來了一位女同學。

王春來帶着這個女生進教室的時候,教室裡發出一陣陣鬨笑。

這個女生個子不高,只有一米四五左右,厚厚的嘴脣向外翻着,跟豬鼻子類似,出奇的醜,所以當她介紹自己姓朱的時候,不知誰沒忍住“噗呲”一笑,引得滿堂大笑。她戴着厚厚的近視鏡,那種數不過來有多少圈的酒瓶底一般的近視鏡,而她說話完全就是嗲嗲的味道,形不成完整的句子。所以當她介紹自己名字的時候,她斷斷續續地說:“我是朱,朱,朱,”結巴了半天才說,“我是朱聰敏。”而那三個停頓着的“我是朱……”讓大家笑得前合後仰。

這個朱聰敏來頭也不小,她的父親剛剛調任市廣電局局長,而由於在本市範圍內,這縣中卻是教學質量與影響最大,加之朱聰敏的母親在縣廣電局工作,所以,她就以插班生的方式,來到初三(七)班,明眼人都知道,爲了免試入高中唄。

朱聰敏到了班上第一眼就認出了司依然。

“呀,你就是司依然!”朱聰敏看到坐在自己身後座位上的司依然,驚訝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司依然一臉疑惑。

“你不是參加過縣裡的朗誦比賽嗎?還拿了第一!”朱聰敏瞪大眼睛問,看即便她再怎麼努力,司依然也無法透過她厚厚的眼鏡見到她的眼神。“我在電視裡看過比賽錄像,沒有想到,就是你呀!”

“噓……”司依然把手放在嘴脣上。

那次比賽是文化館面向全社會舉辦的朗誦大賽,學生、工人、醫生、老師……各行各業的朗誦愛好者都有。司依然是在廖鐵剛的鼓動下去快報名參加的。

在食堂打飯的時候,廖鐵剛遞給司依然一角報紙。這巴掌大的比賽報名啓事,是廖鐵剛從晚報上一見到,就剪了揣在懷裡。

“第一名獎金300呢,這300給了司依然,可算是幫着忙了。”

所以,當司依然拿到這個報名通知後,就請廖鐵剛偷偷去給自己報了名。

比賽是在週日舉行的,56位參賽選手分爲兩輪,上午比第一輪初賽,56個選手分爲八個組,每個組選第一名直接進決賽,所有的小組第二第三放一起比分數,取8位進決賽。司依然以一首《風流歌》節選,順利以小組第一,進入決賽。決賽16名選手,司依然抽到了第9位出場。當決賽開始,司依然和廖鐵剛坐在人羣裡,廖鐵剛一邊聽臺上選手比賽,一邊不時湊到司依然耳邊小聲地說:“兄弟,比你差遠啦!”“兄弟,這不行。”“兄弟,你贏定了。”……

當輪到司依然上臺的時候,他特意把廖鐵剛爲他借來的西服整了又整,領帶是廖鐵剛給他系的。皮鞋是廖鐵剛自己的,白襯衫是廖鐵剛買的。“一定要拿最好的狀態!”他對自己默默鼓勁。

比賽,那完全就是司依然展示一個靈魂誦者的過程。他或慷慨激昂,或婉轉抒情,或飄逸瀟灑,把王懷讓的《我驕傲,我是中國人》演繹的淋漓盡致。最終,獲得了第一!

這次比賽,給司依然不僅帶來了300元豐厚的獎金,更重要的是,他被縣廣播電臺發現。

這次比賽的錄像,在縣電視臺反覆播放了三次,朱聰敏被臺上這個揮灑自如的男生深深吸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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