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路燈有些暗淡,照在馬路上顯得昏黃,袁夢楊這好吃婆娘請我還有鄒科技、吳鑫源三個人去廠子旁邊的肥婆老闆娘那裡吃臭乾子,她爸爸是搞廠裡食堂的,原來有個兒子,但是夭折,晚年才得袁夢楊這個女兒,視爲掌上明珠,給她的零用錢很多,我們三個窮男生就經常跟着沾光。 我們走在路邊上,還在討論着關於這些天連環車禍的事情,邊小心翼翼地注意路上的車,這段時間發生的數起車禍,已經讓得所以人的心理都毛毛的,生怕這馬路上的車子會突然一個轉向就衝過來。 “我跟你們說啊,他們都說,這是那個女鬼在……” 袁夢楊聲情並茂地給我們說着她從各處聽來的小道消息,這是她最爲之自豪的,她的成績沒我好,但她的小道消息絕對比我們多,在這片也絕對比我們吃得開,前街後巷的男女老少她基本上都打得上招呼。 我們也饒有興致地聽她說這些稀奇古怪的消息,陡然,我感覺臉上一熱,正在扭頭對我說話的袁夢楊一口鮮血噴灑在我的臉上,她整個人斜飛出去,幾乎就擦着我的身子,飛出去足足有七八米遠,越過花壇,摔倒在廠子大門左側的草坪裡。 “被車撞了!”我腦袋巨震。 然而,看向左側,根本就沒有車子撞過來,甚至,剛剛連撞擊的聲音都沒有,這不可能是車撞,但是,袁夢楊爲什麼會無緣無故地就這麼吐血拋飛出去?難道,真的是這片地方鬧鬼嗎? 鄒科技跟吳鑫源先是臉色蒼白,隨即大哭,我好歹經歷過屍變、被王八精附身等事情,勉強還支撐得住,附近有人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紛紛跑過來。 我也朝着袁夢楊跑去,這個連花季都還沒有到的少女,此時已經雙目圓睜地離開了人世,眼眶裡有鮮血流出來,聚成線,是那麼的嚇人。 袁夢楊的死狀極慘,雙眼都突出來,七孔流血,腦袋都已經變形,白色的腦漿灑在地上,混着鮮血,她的表情有驚愕,有恐懼,有痛苦,唯獨,沒有快樂,我甚至可以感覺到,周圍開始有淡淡的怨氣在瀰漫。 有不少人跑過來,議論紛紛,“鬧鬼了,絕對是鬧鬼了!” “鬧麼子鬼?這不是被車撞的不?那車呢?”有人立即出聲反駁。 我莫名地感覺到極爲煩悶,猛地回頭大喊道:“都死人了,你們不曉得報警,就只曉得在這裡咧咧咧,還是人不?” 雖然他們都是大人
,但在這種情況下,被我吼,也沒有反駁,有幾個人不好意思地停下討論,開始撥打電話,我又喊還在那裡發呆哭泣的鄒科技和吳鑫源,“鄒科技、吳鑫源,你們快點去把楊妹子的爸爸媽媽喊起來。” 他們哭哭啼啼地往廠子裡跑,我蹲在袁夢楊的屍體旁,眼淚水也是唰唰地流。 看的人越來越少,有的人湊過來看,然後就捂着嘴巴狂跑開,袁夢楊死的樣子極爲嚇人,比當初的張金貴還要恐怖不少,尋常人根本就看不得,看着就會反胃,能呆在周圍的,都是心理素質不錯,見過些場面的人。 很快,袁夢楊有些年撈的爸爸媽媽跑出來,看到她的屍體,都直接昏了過去。 唉,他們一家也真是不幸,早年得子夭折,後來好不容易有個女兒,現在卻又是遭遇這樣的事情,這種打擊,對兩個老人來說實在是太過慘痛,白髮人送黑髮人,能挺過來一次已經是需要莫大的勇氣,他們能不能挺過第二次,我也不知道。 人羣裡有人急急忙忙地給他們掐人中,兩老緩緩甦醒,痛哭流涕,幾度暈厥。 不久後,有幾輛警察來這裡,勘察完現場的他們滿是疑惑,走過來,看到袁夢楊的屍體,也是臉色猛的慘白,有個年輕些的警察,甚至忍不住當場就嘔吐出來,好半天,那幾個警察才緩過勁來,帶頭的開口問道:“哪個報警講這裡發生車禍的?” 有個廠子裡做事的年輕人站出來,還有些害怕,單舉起手,“我……” “那肇事的車呢?”警察問道。 年輕人講不出話來,我站起身,那警察被我臉上的血嚇得往後一退,我講:“冒車撞,是鬧鬼,本來她跟我們在一起走,突然就吐血飛過來的。” 附近有目擊者紛紛點頭開口附和,那警察的嘴巴、鼻子、眼睛都快擠到一塊了,極爲苦惱,好半天,才很沒底氣地講出一句,“細伢子,亂講麼子,這個世界哪裡來的鬼?是不是她突發麼子疾病,你們把她擡過來的?” 我對這警察的不負責任有些不滿,太過草率,信口雌黃,袁夢楊這渾身是血的樣子,是個正常人都看得出來不是生病,虧這警察說得出這樣的話來,臉皮子還真不是普通的厚。 袁夢楊的爸爸媽媽更是受不得這樣的話,突然涌起股力氣,紛紛爬起來跑到那警察頭頭的面前,一頓拳打腳踢咬撕擒掐,嘴裡更是大罵,“我女兒都這樣了,你還要講她的生的病,你是瞎子啊
,這麼多人的話都不信,你良心到哪裡去的?” 看來,他們以爲這警察是不想管這事,所以才這般憤怒。 那些警察連忙把二老從他們老大身邊扯開,那警察頭頭被撓得臉上盡是抓痕,隱有怒色,只是撂下句,“這件事我們會調查,喊火葬場的車先把人拖走咯!” 說完,他就帶着他的手下們離開,警笛轟鳴,異常的囂張狠心。 他的這話,連我這個小孩子都騙不過,要是他真有心調查,不會連袁夢楊的屍體都不仔細觀察就直接讓人送火葬場的,正鄙視着這個警察,猛的,馬路上傳來巨響,我們轉頭看去,那輛警車翻倒在路中央,有個腦袋從車窗裡透出來,咧着舌頭,是那個警察頭頭。 整個周圍,鴉雀無聲,沉悶緊緊地壓抑着我們的心頭。 所有人,都不自禁地離袁夢楊的屍體遠了兩步,這件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後來鬧得這片地方人盡皆知,因爲有警察死在這裡,縣裡也派警力來着重調查,但是沒有半點頭緒,車禍還是不停地發生,最後只得不了了之。 市裡有記者來採訪過這件事,只是我們被上面下禁口令,都不敢說,只說是正常的車禍,縣裡的新聞記者就更不用說,他們有膽子採訪,縣電視臺也沒膽子播,其實,哪有可能是什麼正常車禍,都是無緣無故地翻車、死人,能正常到哪裡去? 袁夢楊的死,讓我對這馬路上的鬼充滿憤怒,但是,始終沒有勇氣去對付它。 我當時雖然小,但也有自知之明,大多數從鄉下到城裡的人,都會潛移默化地學會掂量自己的分量,這鬼能夠把人、汽車都憑空掀起來,其氣場、怨念可想而知,定然是個極其厲害的厲鬼,我只不過是個入門的梅山教小法師而已,真沒能力對付她。 如此,過去個把月,看着袁夢想的父母日漸消瘦,我心裡還真不是個滋味,廠子裡也因爲這件事情而有不少員工辭職,我爸爸當時也算是因禍得福,有個副廠長辭職,老闆把他給提了上去,榮升爲副廠長。 鄒科技和吳鑫源始終都是悶悶不樂,我也是,沒有袁夢楊這個小八婆,生活還真缺少了不少的味道,轉眼到十二月二十七號,宜交易、進人口、祭祀、沐浴、捕捉、入殮、除服、成服、安葬、謝土、啓鑽、修墳,忌齋醮、入宅、修造、動土、破土。 這天是星期四,我做過作業,拜過翻壇祖師,幾經考慮,終於是走出門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