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營帳裡出來,高義歡心裡始終有些不快,他邊扶着老爺子,邊埋怨道:“爹,你對劉黑子那廝客氣什麼,還不曉得他是什麼人嗎?就王家屏那個龜孫,他哪有膽子整我,我看就是劉黑子搞的鬼。”
高祖榮停下步子,扭頭看着他,“本以爲你有所長進,現在看來,還是太嫩了。”
高義歡神色一愣,老頭又嘆了口氣,問道:“你現在能打倒劉黑子麼?”
“這~”高義歡一陣語竭,劉黑子是都尉,他現在自然奈何不了他。
“既然你不能打倒他,你刺激他幹什麼?”高祖榮盯着高義歡,“記住爹的話,你要是有能耐,你就一拳把他打倒,讓他永遠不能翻身,要是你沒有實力打倒他,那就最好不要刺激他,讓他忽視你,輕視你,你纔有超過他的機會。”
高義歡愣了下,他這樣撕破了臉皮,卻又奈何不了劉黑子,今後劉黑子肯定更加提防他,想方設法的坑他,而他純粹是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
二哥明白了老爺子的意思,臉上不禁有些羞愧,自己還是不夠厚黑啊。
高祖榮看他的樣子,語氣緩和了些,“你爹我活了一甲子,什麼人沒見過,你以爲我看不出來是劉黑子搞的鬼,只是有時候,人就得裝傻才能活得下去。”
說着他又改口問道:“你和李公子談的怎麼樣呢?”
說道這事高義歡正有疑問,他有些懊惱道:“談的很好,李公子說我有大才,要提拔重用我。我以爲怎麼也得官升幾級,所以纔有膽氣和劉黑子撕破臉皮,卻不想居然只是個掌旅,還得在劉黑子手下受氣。”
高祖榮聽了不禁笑了笑,“這是給你一個教訓,以後任命沒下來,好處沒落到口袋裡,你就別得意忘形。”
說着高祖榮有些憂慮道:“還有,你別以爲傍上李公子,就可以在闖營內目中無人。在這個營壘內,你不能得罪的人多了去了。你記住了,陝西那幫人,你千萬別得罪,另外劉黑子似乎是投靠了牛軍師,你該忍還得忍。李公子雖然是闖王的謀士,可像他這樣的謀士,並不是只有一個。”
“牛軍師?”高義歡心頭一顫,背後驚出一身冷汗,怎麼把牛金星這廝給忘呢?李巖好像就是死在這廝手裡,我們父子跟着李巖,弄不好也要翻車。
“就是牛金星啊!”高祖榮解釋道:“此人有些才學,不過心胸遠比不上李公子,嫉妒李公子在闖營中的聲望,他拉幫結派,又舉薦宋獻策進一步分了李公子的權力,想要把李公子排擠出闖王的身邊,是個難纏的角色。”
“爹,李公子是光明磊落之人,這牛金星卻心胸狹隘,你得提醒李公子防備此人啊!”高義歡心裡不禁有點着急,爲李巖擔心,也爲自己擔心。
看歷史就知道,光明磊落的人通常都鬥不過陰險狡詐的人,而歷史上李巖的死,也確實有牛金星這廝推波助瀾。
二哥原以爲傍上李巖後,便能一帆風順,卻不想依然危機重重,他還是小看了古人,這讓他不禁感慨,人與人之間的鬥爭,真是無處不在。
在後世政治鬥爭失敗,只是牢獄之災,而此時要是失敗了,那可是要死人的,並且是一死一片,鬥爭形式遠遠比後世要殘酷。
高祖榮臉上卻帶着憂鬱,“你以爲爹不知道麼?只是李公子的爲人,唉~不說這個,今天你怎麼也提了一級,這是好事,今晚咱們爺倆好好的慶祝一下。”
高義歡同李巖交談了一夜,大概也知道李巖的爲人,他明白老爺子臉上的憂鬱,這讓他也有些擔心,看來還是得有自己的勢力,最好弄快地盤才行。
“好,爹你在帳篷裡休息一會兒,我去把弟兄們撈出來,然後一起慶祝,穩定一下人心。”高義歡點了點頭。
“柱子,你扶我爹回帳。”高義歡遂即吩咐道:“興豪,你叫上義成,帶上十斤鹽,去中權營找周榮華,換點肉和糧食回來。”
……
王家屏清楚的記得,他給後營打的報告,是說高義歡延誤軍情,要拿了他的部總,貶爲火頭營一小卒。
一般情況下,上面不會違了下面將官的意思,可拿出來的公文,卻是升了高義歡一級,這可把王家屏嚇得不輕,以爲高家父子在後營也有人。
其實他不知道,李巖本來是想把高義歡調到他那邊去,並且向李自成舉薦了他,只是恰巧牛金星也在,他聽了李巖對高義歡十分推崇,心裡有點不高興,怕李自成身邊又出一個能人,所以出言阻止。
牛金星詢問了幾句高義歡的情況,得知其連個生員都不是,遂即表現了一下他內心對高義歡的鄙夷,加上陝西衆人對於這些文人,沒有什麼戰功,升遷卻遠遠快於他們,甚至一跳幾級,爬到他們的頭上,感到有些不滿,所以高義歡才只升了個掌旅。
掌旅在李自成和牛金星等人的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不過對於王家屏這種小人物而言,卻了不得,他出了營帳,便一直躲着高義歡,而高義歡只得自己去找被押着的弟兄。
“在那裡。”一名士卒給高義歡指了個方向。
高義歡看見遠處一個帳篷,外面並沒有士卒守衛,應該是王家屏已經把人撤走了。他徑直走了過去,挑起帳簾一看,裡面非常簡陋,五個弟兄綁着繃帶半躺在通鋪上,正說着話。
看見二哥進來,衆人大吃一驚,愣了一下,“部總!二哥!”
高義歡看了衆人一眼,走上前去給每人肩上一拳,“都起來,跟哥回營,哥給你們慶功。”
說着他看了幾人一眼,不禁問道:“趙大憲呢?”
幾人一扭頭,“大憲哥在這哩。”
高義歡順着目光看去,才發現趙大憲就躺在角落裡,整個人身上胡亂綁了許多布條,渾身只漏出一張鼻青臉腫的臉。
這包紮手法,還是當初在城下收屍時,高義歡教他們的,但是幾個漢子明顯沒學道精髓,把趙大憲裹得像個木乃伊一樣。
高義歡看了心裡一緊,忙走過去,站在邊上低聲道:“大憲!”
趙大憲看見高二哥,咧嘴笑了下,不過笑得太用力,牽動了痛處,他頓時一陣齜牙咧嘴。
“你別動!”高義歡看着他,回來時只是腿上又傷,現在被打得他娘都不認識了,不禁含怒道:“大憲,這誰幹的,記心裡了麼?”
“清早王家屏那個龜孫,領着三十多個人過來要拉糧食,我領弟兄和他幹,打倒了他們幾個,但還是架不住他們人多,結果還是被他們放倒了。龜孫下手真他孃的狠。”趙大憲氣憤道。
高二哥聽後輕輕拍了下趙大憲的肩膀,“大憲,你是好樣的,等你好了,咱們把人馬拉起,我一定帶你們找回面子,滅了王家屏那龜孫。看你臉色不錯,因該都是些皮外傷,咱們回營吃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