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買的那隻雞正在竈臺上燉着, 想起剛纔碰到丹脂,大概是他燉上的。竈裡填着木頭火正旺,鍋裡的湯呼呼的滾着。
在廚房裡轉了一圈, 也不知該弄什麼好。剛纔那人說養幾天傷就走,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萬一他反悔……
那些藥裡, 不知道有沒有迷藥……
但是他親口說過不會傷人, 若是他真有意致我們於死地,又何必提前告知……
無意識的在廚房裡轉圈圈,翻來覆去想的頭都大了, 還是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硬拼肯定不可取。不說現在裴煜翃的狀況,就是丹脂和苗雨, 兩個人完全不會武功, 一點自保能力也沒有, 如果一擊不中,那個人隨便挾持一個, 也只能讓我前功盡棄。
再說就憑我這三腳貓的功夫……
那就智取?
用迷藥是最好的方法了,既不傷人也不會害己。但是藥都在屋裡呢,我也不知道哪瓶是迷藥。出去買?但是我很懷疑普通的迷藥對他管不管用,萬一打草驚蛇……
報官肯定不行,一般捕快功夫還不如我呢, 來了還不是送死?
“公子, 你怎麼在廚房裡打轉?”
擡頭一看, 苗雨站在門口外邊, 歪着小腦袋一臉奇怪的看着我。
“你怎麼出來了?”
我的眼睛反射性的看向緊閉的房門, 。
“丹脂讓我來看看,雞燉老了可就不好了, 要給大公子吃呢!”
“那你進來吧。”
我讓了位置給苗雨讓他進來,他站在竈臺前墊起腳掀開鍋蓋,一陣香氣夾雜着熱氣迎面撲來。
“公子,你嚐嚐。”
苗雨夾了塊肉遞到我嘴邊,全無剛纔的慌亂感,果然是個孩子啊!
“熟了沒有?”
“喔……嗯。”
我食之無味的嚼了兩口,點點頭。
等苗雨把東西弄好了,我看了一眼,道:“再放上把勺子,放個小碗。”
“奧。”
苗雨也沒多問,大概是以爲我餓了。他把東西都放在上邊,端起托盤之後,我順手就接了過來。
“一會丹脂做好飯,讓他放在桌子上就行。我餓了自然會出去吃的,不用叫我們了。”
怕他們亂闖出什麼事,我特意叮囑道:“我看丹脂臉色不好,今天你們就早點休息吧,哪也別去知道嗎?”
苗雨眨眨眼,然後點頭。
“快回去吧,看看丹脂怎麼樣了。”
趕了苗雨回屋,看他進了房門,我才端起雞湯回屋。
“我還以爲你跑了。”
結果一進門,就被調侃。
“怎麼可能?”
我將托盤放在桌子上,給他舀上一碗。
“雞湯,剛燉的。”
黑衣人終於挪了窩,走上前來站在桌前,拿着勺子舀了一勺湯,然後從高處倒下,水花濺到桌子上,冒起一朵朵的油花。
他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十分自然的坐在桌前,像是進高級餐廳的大少爺一般。
而我,就是餐廳的侍應生。
我擡眼看了看他和牀鋪之間的距離,猜想一擊即中的機率有多少。
要用哪一招打他呢?我好像沒學過什麼招式。點穴?點哪?
“挺香,你做的?”
黑衣人摘下面巾,舀一勺在鼻下聞聞。
他有雙非常漂亮的眼睛,容貌卻出乎意料的平凡,屬於丟大街上就找不回來的那種。不知道是真實面目,還是易了容。
“不是。”
我收回心神,搖搖頭,想着後者的機率可能比較大。
“我想也是。”
他緊接着跟上一句,我抽了一下,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
“下了什麼毒?”
他喝了口湯,細細品了一番,斜眼一挑不懷好意的看着我。
“我倒是想下,可惜沒有。”
我在心裡把這湯裡要是有毒被他發現之後可能會發生的一百零八種情形想了個遍。幸虧剛纔沒有衝動,像他們這樣江湖上混的,怎麼可能隨便吃旁人端來的東西?
“下了也白下,你不知道我百毒不侵嗎?”
我偷瞄房頂,我哪知道?
他吃了塊肉,吐出骨頭,突然說道:“你知道天下什麼毒最好吃嗎?”
“不知道。”
我嘴角抽搐,從來沒聽說過還有好吃的毒。
“最好吃的當屬百花散。”
他一臉回味的說道:“那真是又香又甜。”
復又問道:“你知道吃了百花散會怎樣嗎?”
我誠實的搖頭。
“其實不會怎麼樣。”
我全身無力的扶住桌子,才勉強站穩。
“但是……”他拖了拖長音,斜眼看我:“若是七天內不吃解藥,就會全身浮腫腸穿肚爛而死。”
他和藹的一笑:“不過你放心,一點都不會痛。百花散百花散,一聽名字就知道毒性一點都不霸道。”
不霸道才奇了怪了!
我兩眼一睜,警覺的看着他。
“你那麼看我也沒用,剛纔我來的時候屋裡只有牀上那個在,所以我就給他吃了。”
黑衣人含着勺子,痞痞的笑道:“很珍貴的,一輩子能吃一回也是福氣。”
“什麼?”
我一驚,雙手攥拳撐在桌上看着他,剋制住想要揪起他衣領的衝動。
咬牙道:“你說過不會傷害我們的。”
“是嗎?”
他不以爲然的回了一聲,“好像是這麼說過沒錯。但是有些人一肚子花花腸子,我不得不防啊!”
至此,我算是徹底的泄了氣。罷了罷了,順其自然吧!
“你放心,我什麼都不會做的。你在這的時候我會跟伺候祖宗似的伺候你,求你把解藥給他。”
“把我當祖宗啊?”
他眼珠一轉,“那我說的話,你怎麼當耳旁風?”
“我沒有,我……”
剛要解釋,突然想起他曾經說過要我洗臉的事情,頓時面如死灰。
“怎麼,想起來了?”
攥了攥拳頭,我低頭小聲說道:“對不起,我忘記了,我馬上去洗。”
“快去快回。”
我幾乎是衝出了房門,跑到水缸那裡,急急的抹了幾把,根本無暇去想他爲什麼那麼在意我的長相。邊跑回去邊拿袖子把水一擦,推開門之後,喘着粗氣站在門口,頭髮上的水還在不斷的往下落。
黑衣人手中的勺子停在半空,擡頭目不轉睛的看着我,眼神深沉而凝重,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些什麼。
“進來。”
他的聲音驟然沙啞,恍若鬼魅。
我猜想他是不是認識蘇翊翎,但是我都畫成那樣了他還能看的出來,那得什麼眼神啊?X光?
不過這一洗,容貌可就跟剛纔大不一樣了,他會不會看出什麼來,還真不一定。
我侷促不安的站着,他卻只是像一開始見到我一樣,盯着我一動不動的看了半天,丟下一句“現在順眼多了”,就繼續喝他的湯吃他的肉去了,害我白緊張了半天。
“解藥……”
“等我走的時候會給你的。”
他吃的正歡,連頭都不擡。
“對了,讓你那兩個小僕也老實點。刀,可是不長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