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部分人眼中,黑水待援、白馬兵少,成吉思汗給林阡安排了兩個固有劣勢,前者使林阡逆風也非戰不可,後者令林阡落單而逞不起能。追溯沙漠前事,這般的困厄煎熬,還是林阡選擇題全做對的最優處境!
禍不單行,沙漠氣候之惡劣,阻擋了祝孟嘗、孫思雨、解濤所領援軍,害他們耗時遠超孫寄嘯、辜聽絃。當盟軍增援久不到位,正月廿七的擂臺立威儼然是林阡的劍走偏鋒、孤注一擲。可惜他事與願違,連赤老溫都不能嚇退,更別指望震懾成吉思汗。最終,西夏武林的人心所向,只是給林阡消除了少許後顧之憂。
正月末,氣力消耗過大的林阡,不足三千的盟軍先鋒,與湊數的二三西夏高手,如何能抗衡意氣風發的五萬多蒙古精銳?終究,還得老老實實等。
所以二月初一發起總攻、衝散林阡尚未排布的援軍,對於赤老溫來說幾乎是個開卷考、送分題。
到那時,不知林阡要怎樣絞盡腦汁篡改正確答案,才能讓赤老溫錯?
蒙古軍一度認爲,被動如林阡,最多隻能靠武功出奇跡。
林阡卻不是那大部分人, 偏靠魄力激將引戰、正月廿七主動開打:“趁鐵木真沒獲知、白玉京傷沒好、長生天還沒到……”
蒙古軍的天時地利人和, 其餘倒沒有顯著差別,但三日後,成吉思汗會有回信,長生門會氣力復原, 蒙諜天脈會逼近前線。既然蒙古軍和盟軍的優劣差距會一路走高、到二月初一飆到頂點, 蒙古軍又不可能給盟軍二月初二奮起直追的可能性,那盟軍就從蒙古軍的最低點打起——“我軍今夜就出其不意, 兵貴神速, 打赤老溫個措手不及。”
什麼嚇退,他是要打垮赤老溫, 方能夠震懾成吉思汗。
“師父,剛得西夏新兵, 就要用作先鋒?”辜聽絃意識到林阡想出人意料用西夏武林中人, 然而, 除了幾個高手還能動武,那些民兵, 有經驗嗎有裝備嗎, 會不會操之過急、極速得到又極速失去?
“不用。你倆不是帶了三千騎?”林阡反問。
“這, 能打得動數萬蒙古軍?”辜聽絃瞪大了眼,師父這是又犯糊塗了?
“打亂他們, 撕開一道口即可。我只是要你衝過去救黑水、爲後續援軍殺出路而已。”林阡答。
“師父,您該不會真是給西夏人畫餅吧。”辜聽絃悻悻道。雖然義莊內的豪傑全都折服, 但當時旁觀的閒雜人等,沒少流傳“畫餅”之說。
“姐夫稍安勿躁。主公的意思是,我倆只是打亂蒙古軍,擾心, 奪目;正面去打動蒙古軍的, 另有其人。”孫寄嘯笑看辜聽絃信息缺失。
“誰?”辜聽絃一愣,還是那個老問題, “阿綽、思義、崑崙派?最多跟着我們一起砍殺。如何能夠領軍打仗?”
林阡雖然知道身邊沒細作,但怕蒙古軍有探子順風耳,故而對收服嵬名令公的事一直保密,直到辜聽絃臨行也只是悄然把四字寫到他掌心。
“是他……”辜聽絃沒想到師父會收服那刺頭, 喜上眉梢, “怎麼辦到的!?”
“手到擒來。”林阡哈哈大笑,拍他上馬赴戰。
果不其然蒙古軍猝不及防,夜半懈怠被孫辜連下兩城,陣腳大亂。嘈雜聲中, 火把和刀光劍芒倉促將天幕映得透亮。
“長江後浪推前浪。”林阡遙望烽火中成長起來的兩個少年,青雲劍和連環刀前劈後砍左衝右突的樣子,尚未讚歎優秀傑出,就又看到他倆身畔不遠的籍辣思義和阿綽,爭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西夏雙雄,“更妙……”
孫辜先發制人,先全軍突擊殺得幾處敵人丟盔棄甲,很快又默契換作靈活的劫營式打法,此爲因地制宜,只因越往北越是硬茬……儘管敵衆我寡,盟軍聲勢卻以一敵百,浩浩蕩蕩,奔騰不絕,半個時辰不到,林阡肉眼可見,蒙古軍已有北移和拆西牆補東牆之跡象。
嵬名令公躍躍欲試已久,終等到林阡同意他避實擊虛:“趁赤老溫關注點都在此地,你卷甲銜枚而去,迅速幫他拆光西牆。”無論能否拆“光”,都是迎頭痛擊。
“用不着你說,我懂。”嵬名令公雖然脾氣不好,倒也令行禁止,“記着,你可不是‘下令’,而只是‘同意’。”
“記着了。”林阡微笑目送他去,回頭緊盯戰場,尋找其中可能的長生門高手, 尤其白玉京。良久,並無收穫, 天光一掠,林阡心念一動, 胸口一堵:“壞了……”
“主公這是……”由於穀雨等軍醫還在途中,臨時軍醫連姓名都沒,儼然是更沒能力阻攔林阡上陣的。
苦勸無果,由着主公去……可是,設計完美,履行一流,控制妥當,爲什麼他要親自上陣?
爲什麼要鳴金收兵?
孫寄嘯辜聽絃激戰正酣,忽而聽到林阡不得再衝陣的號令,再如何疑惑,亦不得不從。然而,籍辣思義和阿綽雖對林阡心服口服,到底不懂得軍令如山,都不曾立刻收縮陣線。
眼看阿綽漸行漸慢、淪陷在越來越明朗的包圍圈中、所幸還能被靠得最近的辜聽絃飛身救護,可籍辣思義對一個敗將追得正緊,完全沒料到那會是長生門的高手之一,前一刻拖刀遁走,下一刻回馬一槍……
“中圈套了……”阿綽大驚,纔剛醒悟,便已到了辜聽絃馬上:“師弟抱緊!”隨辜聽絃一騎絕塵。
“啊……”而籍辣思義手臂剛被那槍觸及,大半力道已被後面一人卸走,反打得對面血肉模糊。
好險,差點被俘……回過神時已在安全境地,籍辣思義還未感謝救命恩人,那黑旋風就裹挾着雙刀去救更多人去了。
“赤老溫原是發現了主公的計謀?將計就計,故意示虛?”孫寄嘯回望戰場上的蒙古軍,不知從何時起,再也不復來時見到的“猝不及防”,而是兵陣嚴整,威風赫赫。
此情此境,像極了浪潮逆卷,且是欲揚先抑、厚積薄發的狡猾暗潮。
“這是我本想着二月初一對他用的計——如果沒有成吉思汗,我就這麼對他應戰……”林阡與孫寄嘯一同帶盟軍敗下陣來,看救得及時、傷亡甚少,暗歎僥倖。
“可赤老溫怎會發現?他該不會是得知主公藏了嵬名令公?然而要如何得知?”孫寄嘯看向另一個方向。
既然東牆的虛是佯裝,那麼西牆的拆也是假了——嵬名令公那支奇兵,對赤老溫根本是個已知信息,哪裡奇?這下可好,好不容易壯膽上陣想露個臉,直接正臉撞到了赤老溫的刀尖上!
“還好。我接應。”林阡看辜聽絃等人都有損傷,二話不說就把此地託付,自己一人前往救局。
“快,跟上。”辜聽絃總是不放心師父,一邊示意沒那麼狼狽的十三翼,一邊俯身迅速給阿綽裹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