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野,這次又被你猜中了,最近確實有人去了商標局那邊,企圖註冊風華牌商標,幸虧你早有準備”
靳鵬急匆匆的找到了李野,一見面就是表達自己的敬佩之情如滔滔江水之源源不絕。
李野眼神一厲,冷聲問道:“查出那人是誰了嗎?”
靳鵬搖頭道:“人家沒說,能跟我們說到這個份兒上就不錯了。”
“沒說就是交情不夠,”李野淡淡的道:“你儘快再去走動一下,別太小氣,拉拉交情。”
靳鵬愣了一下,他這才意識到,一向隨和的李野這次是動了真怒。
靳鵬馬上道:“行,過幾天我親自回去一趟,不過小野,這事兒有那麼嚴重嗎?
現在全國誰不知道風華服裝是咱家的,就算被別人強佔了,那咱找過去,他也得乖乖的交出來,咱佔着理呀!”
李野笑了笑道:“咱確實佔理,但人家琢磨的可是佔法,到時候人家跟伱講法律條例,你以爲商標局會向着誰?”
《種花人民共和國商標法》經1982年8月23日五屆全國仁大常委會第24議通過,
國五院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商標局主管全國商標註冊和管理工作,各地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對商標使用行爲進行監督管理。
所以有關於商標的註冊、使用,國家早有明文規定。
可是83年的內地人,就沒幾個能意識到商標的法律屬性的,
反而是商業發達完善的西方,這種“小點子賺大財富”的逆襲故事,卻在時時刻刻刺激着“聰明人”的神經。
當然了,種花家也不乏能人,後世的種花家,就專門有人吃“搶注”這碗飯的,很多知名企業都被他們屢屢得手。
李野上輩子聽多了這種勵志傳說,現在地位轉換自己成了肥羊,警惕性自然提的足足的,不給人以可乘之機,但現在被人瞄上了,心裡總是不舒坦。
他不舒坦,別人也別想清淨。
“那小野你要是這麼說,我就明白了,商標局要是向着咱,那還要他們幹什麼?”
靳鵬恍然明悟,趕忙離開就要去維護交情,然後就看到李大勇騎着自行車飛一般的找了過來。
靳鵬笑道:“我說大勇,你這是媳婦兒跑了還是咋滴,急得跟猴兒似的?”
李大勇跟林秋豔分了之後,幾個兄弟促狹的把他約出來,好好的給他慶祝了慶祝,並且送上了真心的祝福。
所以靳鵬這幾天,總是拿這事兒打趣,別看李大勇熊一般的塊頭,在靳鵬這中等個頭面前也只能無奈的咧嘴委屈。
不過今天李大勇可沒心情聽靳鵬的調侃,見了兩人就急急的道:“我說鵬哥,咱都要被人抄了老窩了,你們還在這裡跟我說笑?”
“說什麼呢?”靳鵬噗笑一聲道:“土匪纔有老窩呢!你是土匪啊?”
“不是.”
李大勇急的嚥了口唾沫,然後快速的道:“前兩天我們學校好幾個學生都說自己有路子,可以買到緊俏的風華牌,
我當時以爲他們是在百貨大樓有關係,但我知道咱的貨還沒到,我也沒怎麼在意”
“但今天突然間,學校的好多學生都買到了風華牌,我過去一看就知道是假貨,他們還說是鵬城七廠針對學生的優惠銷售.
我上去勸阻制止,結果卻被同學罵了個狗血噴頭”
隨着李大勇的敘說,靳鵬收起了笑容。
最近李野讓靳鵬、李大勇聯繫各大學校,想以優惠學生價,在學校內開展風華服裝的品牌宣傳。
但事情沒有李野想象的那麼順利。
因爲學校的老師老成持重,不提倡這些虛榮的“外在美”,而是更希望這些未來的棟樑之材,把艱苦樸素的優良傳統發揚下去。
但是學生們對於可以打折買到風華服裝這種搶手貨非常感興趣,所以最終李野還是變通了一下,讓靳鵬和李大勇不要再走公家路線,而是走民間宣傳。
風華服裝將要推出學生專場的消息,在各大學校中不脛而走,到時候或者在鵬城七廠進駐的幾個商場,或者乾脆在學校周圍的露天場地,定時開展幾場促銷就好了。
艱苦樸素是優良傳統不假,但愛美之心更是古來有之,鵬城七廠拿出了最優惠的價格,所以李野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是現在卻有人借了鵬城七廠的宣傳,拿着仿冒品直接搞“上門銷售”,這可真是“太聰明瞭”。
靳鵬黑着臉問李大勇:“你沒問那幾個同學,他們是從誰手裡進的貨?”
“你可別說了鵬哥,”李大勇惱恨的道:“還沒等我問這事兒呢,他們就看我跟仇人似的,說那些衣服是專供給學生的,跟普通的風華牌就是不一樣,
買到衣服的同學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勁,我是有苦說不出來,
因爲我沒辦法證明自己啊!你們趕緊帶着公章去澄清一下,要不然咱得口碑可就讓他們給砸了。”
“我知道了大勇,你不要跟那些同學發生衝突,明天我去你們學校找老師澄清一下,很快就可以解決。”
靳鵬憋着火氣讓李大勇先回去,自己琢磨着該怎麼找回這個場子。
畢竟京城的市場經營是他負責的,現在出現了假冒僞劣,卻是李大勇先發現的,他這個供銷科長不能不說有些失職。
但是李野卻道:“不,這事兒不要找學校了,我們先問問郝健,然後去學校現場看看。”
“不通過學校解決嗎?也行,咱們先去看看情況。”
靳鵬和李大勇都有些不解,但兩人現在對於李野的任何決定都有同一種想法——李野說的就是對的,如果你覺得李野沒道理,那一定是你錯了。 三人上了靳鵬的車,先去找了電話打往鵬城找到郝健,詢問最近的殘次品是否存在流出的現象。
鵬城七廠是有“瑕疵貨”銷售的,畢竟生產過程中的良品率無法達到百分之一百,
不過那些稍微有點瑕疵的商品,基本上都流通在低端渠道,而且深受廣大羣衆的歡迎。
風華品牌的服裝,因爲高標準、高要求、工藝複雜,良品率比普通服裝還要低上許多,
但李野跟郝健定了死規矩,風華這個品牌的服裝,不允許一件瑕疵貨出廠。
但是風華牌最近因爲要先完成出口訂單,造成了嚴重的市場缺貨現象,是否有人貪利,必須要先查問一番。
“喂,郝健,最近京城的市面上出現了風華的仿製品,你廠裡有沒走正常渠道的貨流出來嗎?”
“他乾爹,這事兒絕對沒有,這要是有,我郝健必遭天打五雷轟”
電話打通之後,李野才問了一句,郝健就開始賭咒發誓了。
“好好好,我知道了,你儘快調一批新款豆蔻系列的服裝過來,京城這邊需要你的支持。”
“一定一定,兩天,給我兩天時間,我親自押貨跑一趟。”
自從郝翠翠認了李野做乾爹,郝健對李野的態度,熱情的讓李野都不太適應,親哥哥都不一定有這樣子的。
排除了自己這邊的所有可能之後,李野才和靳鵬、李大勇去了京城工業學院。
“我們班沒人買仿冒的衣服,不過我有個同學是田徑隊的,她的隊友買了好幾件,我們先找她們幫忙。”
李大勇帶着靳鵬、李野到了女生宿舍樓下面,找人喊邵慧敏下來。
邵慧敏下來之後,李大勇小聲對她說道:“這是鵬城七廠的工作人員,他來暗中調查風華牌的事情,你幫忙把你的隊友喊下來可以嗎?”
邵慧敏本來看到李野等人還很詫異,聽了李大勇的話,當即就八卦兮兮的問:“是不是來調查風華假貨的事情?”
李大勇趕緊道:“你可別亂說,還沒經過調查呢!你沒見今天早上她們把我罵慘了嗎?”
“哼,這還用調查?”邵慧敏道:“我拿我的衣服跟他們的對比了,面料質地、縫線做工都不一樣,
三十六塊錢一套的運動服賣二十八,防僞的鈕釦、標籤更是沒有,不是假貨是什麼?一個個還死犟,不見棺材不掉淚。”
李野道:“這位同學,我們是暗中調查的,請你先不要聲張,悄悄的喊她們一聲就行,另外不要說起李大勇,拜託了。”
“沒事沒事,我懂我懂。”
邵慧敏一邊嘟囔,一邊興匆匆上樓幫李大勇喊人去了。
學校裡出現的仿冒風華牌她也見了,稍稍一對比就發覺不一樣。
但是那麼多買了仿品的同學,怎麼可能承認自己買的是假貨,所以邵慧敏雖然沒有像李大勇那樣被人罵,但心裡肯定也是不平衡的。
現在有人出來打假,她打心眼裡都高興。
但是邵慧敏上樓之後,李野卻輕聲說道:“大勇你先走吧!鵬哥待會兒你千萬不要認定是假貨,我們是來探查貨物來源的,不是來攬責任的。”
“啥?攬什麼責任?他們自己買假貨幹我們什麼事?”
靳鵬和李大勇都有所不解。
李野低聲解釋道:“按李大勇所說,至少有上百名同學買了我們風華牌的仿品,
那麼如果你說出了真相,這上百名同學會到什麼地方去喊冤?到時候該誰來負這個責任?”
李大勇趕忙離開,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多少明白了一些。
但靳鵬經過這兩年的歷練,可太明白某些部門的套路了。
上百名同學上當受騙,學校得管,肯定要有個說法才行。
找誰要說法?
八十年代有部電影叫《黑炮事件》,裡面的人就只幹兩件事——證明這件事不是我的責任,證明這件事是你的責任。
就這兩條定律,在幾十年後的很多環境之中,還被奉爲鐵律。
就說個傳說中的事例吧!
某地小餐館用了無牌無證無檢驗合格證的燃氣瓶,然後出了事故,小餐館老闆找不到正主兒急得跳腳,天價賠償不是說着玩兒的,打死他也賠不出來呀!
但是隨即他就受了高人指點,一口咬定用的是某某牌的燃氣,
然後那個有牌有證的燃氣經銷商就被召了過去,拍着桌子命令先掏錢賠償,然後必須給出一個說法。
雖然最後人家請了專家再三鑑定,擺脫了誣陷的罪名,但其中的麻煩噁心也噁心死了。
所以這時候如果鵬城七廠公然貼上去,說不定責任就扣到自己頭上甩都甩不掉,平白無故惹一身騷。
就算鵬城七廠後面開始打假,也是對方過來找他們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