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娘,還有蒜嗎?來兩瓣.”
“我還要碗麪湯,吃多了.化化食兒。”
“我還要再來碗麪,沒吃飽呢!”
姜小燕家的麪館之中,李野、李悅等七個人,每人一個大碗吃的正嗨。
大冬天的吃碗熱乎乎的羊湯麪,渾身的寒氣頓時就全都被驅散了。
姜小燕的老爹姜有貴,訕笑着從廚房出來,把一大捧蒜瓣和兩碗麪湯給大家擺在桌上。
“嘿嘿,多吃點兒,不要錢,管飽,管夠”
“哪能不要錢呢?姜叔叔你要是不要錢,我們可不敢吃了.”
“不能要錢,真不能要錢。”
姜有貴搓着衣角,滿臉不好意思的退回到了廚房。
然後在廚房裡忙活的姜小燕就低聲呵斥他:“你會不會說話呀?整天把錢掛嘴頭上,你再這麼討人嫌乾脆回老家去.”
“我沒說差嘞!是不能要錢嘛,都是伱的同學,要錢算啥嘞”
聽着男人那委屈的聲音,李野、胡曼等人都是忍不住的又好笑,又無奈。
八十年代的春節沒有小長假,所以姜小燕和她老孃沒有跟李野等人一起回家,也沒有一起返京,只在老家待了兩天就匆匆趕回來忙活自家的小麪館兒。
而李野等人到了姜小燕家的麪館之後,才發現去年一直在老家的姜有貴來了,而在京城待了好幾個月的姜小寧,卻不見了人影兒。
衆人不好意思當面問,等到吃完了準備離開的時候,纔在門口問了姜小燕。
姜小燕道:“這有啥好說的,我弟吃不了京城的苦,就回老家了唄!”
韓霞心直口快,跟姜小燕關係又好,便不見外的問道:“那你弟甘心呀?上次我見他,可是打死不回老家呢!”
姜小燕搖搖頭道:“他在老家考進合資的方便麪廠了,每天干八個小時,一個月四五十塊,有啥不甘心的?”
韓霞若有所思的點點頭,道:“也是,你家這個生意太熬人了。”
別看姜小燕家的這個買賣小,但是早上三四點就得起牀和麪,晚上十點才關門打烊,這成年累月的操勞下來,站着都能睡上一覺。
姜小寧從小沒幹過重活,哪能受得了這個?
另外有個原因姜小燕沒說。
那就是姜小寧受了那麼大的罪,也掙不着錢呀!
老孃和老姐把錢抓的死死的,每月就五塊錢零花錢,多說一句就要把他當“盲流”遣返。
姜小寧白沒黑的幹活,想逛逛大京城都沒工夫,日子過的老難嘞!
最終,在姐姐的威逼利誘之下,姜小寧同意了每月寄錢十五塊的屈辱性條約,在家老老實實的等着陳金花給他攢錢娶媳婦兒。
至於把老爹姜有貴拉到京城來,姜小燕是不願意的,當初老孃陳金花的一場大病,讓他對老爹姜有貴非常記恨,
就剛纔在麪館裡面,李野等人都覺察出她們爺倆之間的矛盾。
李野看了看臉色不愉的姜小燕,便對其他同學道:“你們先上車,我跟小燕說點事兒。”
姜小燕當即不悅的道:“李野你是不是又想給我飯錢?你能不能別這麼磨嘰?”
“我是磨嘰的人嗎?”
李野瞟了姜小燕一眼,指着麪館的招牌道:“當初這個招牌,是你娘定的還是你定的?”
姜小燕家的麪館,叫“陳家麪館”,是陳金花的陳。
姜小燕不解的道:“是我和娘商量的,咋了?”
李野笑着道:“那你覺得你娘是個聰明人不?”
姜小燕不明白李野說的什麼意思,只能默默的點了點頭。
就算姜小燕是大學生,也不得不承認自家老孃是個聰明人、能耐人,要不是老孃的堅持,她姜小燕早就輟學務農了。
“所以呢!你娘把你爹給拉到京城來可不是犯傻,”李野低聲道:“你娘大概率是準備分家了。”
“分家?”
姜小燕一愣,忽然好似明白了什麼。
怪不得自己竭力反對,老孃都要把老爹從老家給弄到京城來。
李野看姜小燕的樣子,笑着道:“以前你娘是沒從清水縣出來,眼界有些侷限,但從今以後.你娘是戶主了。”
“.”
李野是眼看着陳金花只用了一年的時間,就把小麪館兒做的有聲有色,而且已經在打算着開第二家分店。
這種行動力超強的女人一旦開闊了眼界,怎麼可能還受老薑家的人限制?
就像麪館兒門口的招牌“陳家麪館”一樣,在京城這個小小的家裡,陳金花可以徹底掌控大權,
姜有貴本來就是老實本分的性子,以後就只有當“賢內助”的份兒嘍!
。。。。。。。
李野提前返回京城有兩個原因,第一是因爲校辯論隊的集訓備戰,第二當然是跟文樂渝一起逛花燈。
並且第二個原因纔是主要的,辯論隊的事兒都是順便的搭頭。
種花家在很多年之前,男女之防非常嚴重,但在上元佳節的時候,無論是大家小姐還是小家碧玉,卻都可以在滿街的花燈之下,觀看英俊的男子,臆想一下話本中郎才女貌的故事。
所以元宵節約着女孩兒去逛花燈,古往今來都有着深刻的意義,浪漫這種東西,它也不是什麼舶來品,老祖宗早就不知玩過多少回了。李野和文樂渝手挽着手,一人拿着一串冰糖葫蘆,在掛滿燈籠的街道上閒逛。
偶爾李野會把自己的那串糖葫蘆,伸到文樂渝的小臉前面。
而文樂渝從不嫌棄,會張開小嘴用牙咬住,晃動脖子把山楂從竹籤上給擼下來。
然後用不了一分鐘,文樂渝就會把自己的那串糖葫蘆伸到李野的面前,反過來再走一波。
可以說就倆人現在的關係,跟真正的小兩口也就差着肌膚之親了,甚至李野大膽一點兒,也未必不能嘗試一下。
“唔,對了,前幾天我媽託同事從燈塔帶回了一些文學評論雜誌,上面有跟《冰與火之歌》的評論,看了之後她有些氣憤”
“嗯?”
李野把嘴裡的山楂籽兒吐掉,正色道:“評論上都說了些什麼?”
文樂渝道:“有個挺有名的作家,說咱們的書不倫不類,根本就不是西方人的思維,純粹就是爲了跟讀者騙錢的”
“這個評論.有些刻薄了。”
《冰與火之歌》的第一卷出版之後,市場反響很好,現在已經到了第二卷,賺錢很多,但要說騙錢.
李野忽然問道:“那個發表評論的作家是不是叫伍德?”
文樂渝點頭道:“對,就是他,我媽問過熟悉燈塔文學圈的同學了,這個伍德不是個無名小卒。”
“這你就不知道內情了,”李野道:“當初我們的《冰與火之歌》在燈塔也搞了有獎徵文,伍德的初稿是美洲區的第一,但他沒時間到港島.”
李野簡略講了當初港島發生的事情,然後道:“本來伍德很傲氣,不屑於跟咱們計較,但是架不住《冰與火之歌》賣的好啊!
我過年的時候問過裴文聰了,根據不完全統計,去年的收入應該在四百五十萬到五百萬美元之間,
那麼如果伍德當時接受了我們的翻譯合同,現在就能得到四十五到五十萬美元的翻譯稿費,
等後面幾捲上市,稿費翻個幾倍都是往少了說,伍德很驕傲,所以這個錢落到別人頭上了,他後悔了唄.”
“咳咳~”
李野忽然聽到了文樂渝的咳嗽聲。
他趕緊從懷裡拿出一個小小的銀色水壺,打開蓋子杵到了小妮子的嘴上。
“噸噸噸~”
文樂渝一口氣喝了半壺溫水,才睜大眼睛對着李野道:“我們當時不是說好了嗎?就給他們發工資就行,怎麼給他們那麼多?”
李野之前就跟文樂渝說過,《冰與火之歌》近期的價值會超過千萬美元,後續沒有上限。
當時文樂渝多少有些懷疑,但柯老師卻非常相信李野。
後來李野也跟文樂渝說過“稿費過百萬”的消息,但都在文樂渝的心理承受範圍之內,也沒什麼。
但這纔多久?竟然暴漲到五百萬了?更要命的是,憑啥那些“工具人”要拿走五十萬的稿費?
那可是五十萬美元啊!
李野只好攬了攬文樂渝的小腰,道:“這是沒辦法的事情啊!咱們的初稿是無法滿足西方讀者的要求的,百分之十的翻譯費用是必須要給的,
不過他們賺得多,咱們賺的不是更多嗎?扣除兩位作者百分之二十的翻譯費用,然後裴文聰佔百分之三十,咱們到手百分之五十六”
“哦,咱們賺的更多,更多。”
文樂渝的小腦袋連連點頭,一邊自我安慰,一邊在心裡飛快的計算着百分之五十六的三分之一是多少。
答案是接近百萬,另外柯老師的那一份兒也說過讓文樂渝掌管,那麼彙集到文樂渝手中的就是將近兩百萬美元。
但她忽然想到什麼,又問:“你說的五百萬,是美洲版的?還是跟歐洲版本的加起來?”
李野笑道:“當然是美洲版本的,歐洲版本的銷量少一點兒,三百多萬吧!”
文樂渝:“………”
她還得重新算一下。
李野看着眼冒金光的文樂渝,忍不住的笑道:“小渝,我怎麼聽人說,像你這種家庭的女生.對錢好像沒有興趣呀?”
文樂渝一愣,歪着小腦袋,斜着眼睛瞄着李野不做聲。
因爲文樂渝戴着毛茸茸的貂皮帽子,所以活像一隻未成年的東北金漸層,正在萌萌的分辨李野——“你是本地的嗎?”
要不是本地的,我可要試試牙口了哦!
你說我對錢沒有興趣?那以後.你想幹啥?
文樂渝不是貪錢的人,只不過她那個小本子上,可是記載着一條——“跟李野好好談一談,不允許肆意浪費,要學會節儉”。
讓某個人節儉,那最好的方法,不就是讓他兜裡沒多少錢嗎?
雖然年薪十塊錢的節儉,跟年薪一百萬的節儉不一樣,但是文樂渝總感覺.自己有責任幫助李野豎立一個良好的生活習慣。
李野眨眨眼,沒明白文樂渝的眼神什麼意思,便繼續道:“我聽人說,你們從小接觸到的教育都比較高端.
比如誰把誰給整下去了,誰棋高一着把誰給坑了,所以一點小錢這種俗物,可能入不了你們的眼。”
李野這話不是瞎說,因爲他上輩子雖然是小人物,但也陪着老總接觸過一次大佬,當時的情況就是這樣的。
只不過李野不確定84年的今天,跟四十年後是不是一樣。
“要說錢這個東西,是上不了什麼檯面,但離了它可又不行,而且也要看錢的多少,”
文樂渝眯了眯眼睛,小手伸進了李野的袖筒子裡,捏住了他的手腕,使勁一掐。
“而且我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以後你對什麼感興趣,我就對什麼感興趣,還有什麼高端低端?你以後再跟我說這種見外的話,小心我給你掐出血來。”
李野手腕一痛,立刻明白自己錯了,再仙氣兒的女孩兒她也是女孩兒,一樣有着普通女孩兒的小毛病。
不過文樂渝能說出“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種話,卻讓李野聽着真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