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她想,原來她和蘇銘也有走到盡頭的那一天.她曾經期盼過的那些,仰望過的那些,在艱難生活裡當作信念來苦苦支撐自己的一切,終於在此刻轟然倒塌了。
蘇銘在公司和同事一起將產品的事情解決妥當,連口水也來及喝,便匆匆往家的方向跑。回來的時候,電梯已經停了。蘇銘一邊爬着樓梯一邊想着見了常笑和常笑的媽媽要怎麼跟她們說今天的失禮。
他取出鑰匙,開了門,見還在亮着燈,便叫了聲笑笑,見沒人應,又喚了一聲阿姨,還是沒有人迴應。蘇銘走進來,發現桌子上還擺着一桌飯菜,不禁笑了一下。走到房間敲了敲門,見沒人迴應,便輕輕推開了將頭探了進去,發現還是沒有人,心裡不禁奇怪起來,高聲叫了一聲笑笑。見沒人理,便拿出手機打常笑的電話。一遍一遍的拔過去,只是甜美的女聲重複,對不起,您拔打的用戶已關機,請稍後再拔。
蘇銘站在那裡,只覺得腹中餓得絞痛,從中午到現在,他什麼也沒吃過。此刻,也不禁覺得胃中一片灼痛。蘇銘心裡還想着常笑,電話怎麼也打不通。蘇銘終於頹唐的放棄。他站在屋裡,只覺得從心中泛起的疲憊貫穿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從心靈到肉體,他覺得好似已經到了承受的邊緣。可是,縱然如此,仍然得不到自己期望的結果。突然間,蘇銘嘆了口氣,任憑自己的心一寸一寸的灰了下去,又覺得無盡的意興闌珊。同時又覺得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束縛着自己,讓他的心中生出一種煩躁,恨不得把眼前的局面打翻重來。
蘇銘站在那裡發了很久的呆,好一會兒,才走到飯桌邊坐了下來。拿起一雙筷子,就着桌子的菜吃了起來。因爲已經涼了,魚吃在嘴裡有一種腥腥的味道。蘇銘好似沒知覺一般,只是一口一口的塞進自己的嘴裡。
常笑坐在醫院的點滴室裡,坐在母親的旁邊,靜靜的看着母親。心中卻好像針扎一般,她看着母親因爲難受微蹙着眉,因爲瘦,臉上的皺紋超發明顯。可能是因爲難受,人好似有一點微微的抖。常笑只覺得母親整個人佝僂成一團,整個人因爲乾瘦,已經像個孩子一般了。常笑忍着心中如巨lang一般撲涌上來的悲傷,生生忍住眼眶中的淚,問道:“媽媽,你這種情況有多久了?”
常笑媽媽卻只是不在意的笑了下,說:“這都是**病了,你別擔心,沒事的啊。”
常笑聽着媽媽的話,眼淚再也忍不住,她跑到洗手間任憑眼淚嘩嘩掉下來,心中的哀傷讓她恨不得大哭一場。她多麼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母親還是自己心中那個堅強的讓她依靠的母親。
常笑想着自己這些年的生活,心中說不出是傷心還是難過或者悔恨。這幾年,她幾乎對蘇銘傾注了全部的注意力,連忽略了母親也不自知。她還以爲,母親會一直在那裡,讓她依靠,讓她歸依。莫名的,常笑的心中對自己生出一種她不能正視的恨意來,她痛恨自己,甚到痛恨蘇銘,痛恨這些年的生活。一剎那,她只覺得如果母親有什麼事情,她將永遠不能原諒自己。母親爲了她幾乎犧牲了她的人生,而她卻因爲自己貪戀那麼一點幸福,便將母親拋在腦後,直至她的身體病入膏肓她才知覺。
常笑陪着母親輸完液,又辦好了住院的手續,陪着母親進到病房之後,好容易讓母親睡着了。她纔想起來,要回去拿些東西。常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樣進屋的,開了門,見到蘇銘正坐在飯桌前大口大口的吃着自己母親煮好的飯菜。心中突然涌起一種無名的憤怒,她走到蘇銘的面前,冷冷問道:“好吃嗎?”
蘇銘聽到常笑的話,連忙擡起頭來,心裡嚇了一大跳。只見常笑的臉蒼白得嚇人,只有目中雙瞳漆黑。蘇銘不禁站了起來,伸手要去拉她的手,卻被常笑下意識的後退一步避開了,讓蘇銘的手虛擲在空中微微錯愕。
蘇銘問道:“笑笑,你這是怎麼了?阿姨呢?”
常笑沒有說話,只是看着蘇銘,她的目光復雜,帶着愛戀卻摻雜着怨恨,又帶着難過與茫然。蘇銘試圖去靠近她,可都被她避開了,漸漸的他也生出幾分不耐煩來,問道:“笑笑,你說話好不好?到底怎麼了?”
常笑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又問道:“好吃嗎?”
蘇銘點了點頭,鬆了口氣,笑着道:“好吃。不過不是你做的吧?”常笑看着蘇銘笑嘻嘻的臉,胸中怒火越發升了起來。她忽然一手打翻了桌上的盤子,說道:“那你爲什麼不早點回來吃?”
蘇銘見常笑這個樣子,心中的火也上來了,說道:“我不是跟你講的嗎?公司那麼多人都守在那裡,我一個人回來像什麼話。阿姨又不是明天就走,咱們一家人什麼時候不是見。你至於這樣鬧嗎?”
常笑聽蘇銘說道一家人,面上不禁浮上一個嘲諷的冷笑,漠然的重複道:“一家人。”常笑心中涌着一種偏執的想法。她曾經把眼前這個男孩子看作是自己生命裡最重要的一部分,把他看作比親人還親的人,就像一家人一樣。可是這樣做又怎麼樣,她的愛情傷痕累累,沒有幸福可言。她唯一的親人躺在醫院的牀上病入膏肓,生命垂危。可是這個她愛着的男孩子呢,卻開始顯露出頭角,度過成長的陣痛期,初見成功的端倪。常笑心裡充斥着一股怨恨,可是她又不知道到底該怨誰,這裡面沒有受益者,就連蘇銘,他也並不快樂,同樣的疲憊不堪。可是越是這樣,常笑的心中越憤怒。她怨自己,怨蘇銘,怨北京,怨所有的一切。
她緩緩轉過頭去,不讓蘇銘看見她流下的辛酸而傷心的淚水。蘇銘此刻累得頭幾乎眩暈,又問不出常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準備像以往一樣,冷處理一下。估摸着常笑情緒和緩了在去說幾句好話,或者送個小禮物什麼的方式進行處理。便看了常笑一眼,轉身往房間裡面走。
常笑看着蘇銘這個樣子,心中的怒火終於到了極處,可是卻又無從發瀉。她突然看到蘇銘電腦桌上她和他的照片。看着照片中的他們歡喜羞澀的笑,只覺得可笑到極點。她叫住蘇銘說道:“蘇銘,我們分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