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井辰藉着黑狼的力量,加快了飛行的速度,他沒有回頭,只因爲他比任何人都要明白,黑狼拼着一死,究竟是爲了什麼,現在最重要的是將凌小白帶離戰場。
老夫人在半空中止步,冷冷的瞥了眼廢墟中動也不動的小小黑點,冷哧道:“這就是想當英雄的代價,”說罷,她輕輕擡起眼皮,朝雲井辰離開的方向望去,他的速度不快,畢竟,一個重傷的人還帶着一個包袱,怎麼可能快得起來?
“本神的祭品,怎麼能讓你們輕易的奪走呢?”老夫人眸光一閃,再度傾身追去,想要將雲井辰擊斃在此處,奪回凌小白。
她來勢洶洶,速度甚至比剛纔更快,更爲詭異。
眼看着她的手掌就要接近雲井辰,下一秒,便要將他重創,凌若夕咬着牙,扯着嗓子嘶吼道:“老夫人,你若膽敢傷他!我馬上自斃在你面前!”
右手顫抖的舉在頭頂,指縫間夾着一根散發着森冷白光的銀針,只要稍稍用力,那銀針就會毫不遲疑的刺入她的天靈蓋,瞬間讓她斷氣。
老夫人揮出的手掌在下一刻收回,掌心凝聚的玄力也被她親手揮散,她停下了追擊的腳步,傲然站定在半空中,居高臨下的望着不遠處那深坑中,正一臉絕望的女人,“你這是在威脅本神嗎?”
“放他們走!”凌若夕在賭,她很早就發現了老夫人不想她死的事,雖然不知道她的命有多重要,但這是她最後的機會!如今他們重傷的重傷,昏迷的昏迷,她唯一能夠做的,就只剩下,替雲井辰和凌小白爭取逃生的時間,哪怕代價是她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老夫人不悅的沉了臉色,餘光淡淡的掃過後方同樣駐足不前的男人,譏笑道:“若夕,爲了一個男人,丟掉寶貴的生命,你真的認爲值得嗎?你死了,他大可以再重新找一個女人,組建和睦美滿的家庭,說不定十年、二十年後,他會遺忘掉你,甚至連你的模樣,你的名字,有關於你的種種回憶,通通忘記。”
她說着這番話時的語調莫名的帶着幾分惆悵與感慨,似是她親生經歷過一般。
凌若夕沒有被她的話說動,甚至心頭不曾有過半分的動搖,仍舊是那副堅定不移的模樣,“你放,還是不放?”
老夫人對她的固執感到極其惱火,要不是她還需要留着她的一條命,她怎會縱容她一次次威脅自己,一次次對自己無理呢?
周身的氣壓瞬間直降,空氣好似也在這一刻被凝固了一般,沉重得讓人有些喘不過氣。
她深深的凝視了凌若夕許久後,才冷聲道:“好,本神可以放了他,不過,他和凌小白只能活一個。”
又是一道殘忍的選擇題擺在凌若夕的面前,要麼雲井辰活,要麼,凌小白死。
二選一。
老夫人饒有興味的笑着,甚至露出幾分期待,“你要怎麼選?”
凌若夕掙扎着從地上狼狽的站起,握着銀針的手卻沒有絲毫的顫抖,緩緩從頭頂放下,直對脖頸動脈,冰涼的針尖幾乎戳入皮膚,隱隱能看到血管被戳破後滲出的一滴鮮血。
“我哪一條也不會選,放人!”她的立場極其堅定,哪怕付出生命的代價,她也要保住雲井辰和凌小白二人,深邃的眸子,閃爍着灼灼光華,她冷冷的注視着老夫人,氣勢強悍逼人。
“凌若夕!”老夫人瞬間大怒,卻又不敢輕舉妄動,她的反應讓凌若夕更加篤定,她有不會讓自己輕易死掉的理由,既然這條命是她的軟肋,那麼,她手裡就握住了王牌。
嘴角緩緩劃開一抹冷酷的淡笑:“老夫人,你的決定呢?反正我爛命一條,就算葬身在這裡,我也值了!”
眼見銀針愈發刺入脖頸,老夫人驚呼道:“住手!我答應你。”
她不能死!她可是最後的一個祭品,如果沒有她身體裡新鮮的血液,那麼她想了一輩子,籌劃了一輩子的長生不老,將在最後關頭失敗,這種結果老夫人不論如何也無法接受。
反正那凌小白的血液已被她抽空大半,至於雲井辰,不過是個還未跨入神階的螻蟻,就算放走了他們,也掀不起什麼風浪。
凌若夕悄悄在心頭鬆了口氣,她用眼神示意不遠處駐足的男人快點離開,雲井辰猶豫了數秒,終是抱着兒子飛身消失在了山脈間的大火之中,幾個起落後,身影逐漸化作一個小小的黑點,不見了影蹤。
老夫人譏笑一聲,神色說不出的諷刺:“凌若夕,你看,這就是你用命想要保護的男人,最後關頭,他不也把你捨棄了嗎?”
多麼可笑,他的誓言還在耳畔,但在生命攸關的時刻,他的選擇也如同天底下成千上萬的懦夫那般,選擇了犧牲自己的愛人,苟且偷生。
凌若夕並沒有被她的話激怒,反而揚脣笑了:“他如果選擇留下來,纔會真的讓我失望。”
她瞭解他,一如他了解她一樣,他很清楚,現在最重要的是保護兒子的安危,至於她的性命,除非她願意丟掉,否則,誰也取不走。
“你還冥頑不靈嗎?”老夫人對她的固執分外不滿,事實就擺在眼前,她居然還在自欺欺人?“凌若夕,你被他拋棄了,這是事實。”
“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凌若夕不願同她爭論,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老夫人頓時語結,她難道不該傷心不該難過嗎?爲什麼卻一副彷彿勝利者的姿態?被心愛的男人拋棄在戰場,她爲什麼卻連一點痛苦也沒有?
老夫人猜不透凌若夕的心思,她無法理解,更無法感同身受,在她看來,這女人根本是傻子,是傻到不能再傻的笨蛋!
“你的要求,本神答應了,現在廢掉你的修爲。”老夫人轉眼間就將疑惑壓在了心底,冷聲命令道。
凌若夕眸光一顫,在她冰冷的目光下,卻沒有任何動作。
“怎麼,你想反悔嗎?”老夫人面色微微一沉,體內豐盈的玄力蓄勢待發,身影緩慢地從半空中降落在地上,她邁開雙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的靠近坑中,每一步,都會讓空氣裡那股強悍的威壓加重少許。
凌若夕深深擰起眉頭,如今的她僅僅是站立,就已經是她所能做到的極限,在這股巨山般雄渾、沉重的壓力下,她的身體僵硬如石,一滴滴冷汗順着面頰滑落到衣衫中。
“咳咳咳,凌姑娘……”暗水虛弱的聲音,忽然從不遠處的廢墟里傳出,方纔的反噬,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昏迷,直到現在,才勉強清醒過來。
凌若夕轉動着眼眸,在那遍地的廢墟中,暗水搖搖晃晃的身影,逐漸站了起來,她衝他眨了眨眼睛,無聲的交代着什麼。
接受到眼波的暗水先是一怔,然後面露一絲驚愕,一絲掙扎,“姑娘……”
照我的話去做!
薄脣無聲的蠕動幾下,作爲她一手調教出的尖刀部隊隊長,解讀脣語,是其中的一項本事。
暗水咬了咬牙,猶豫了半響,終是在凌若夕的固執下,選擇了妥協,他點點頭,拖着破破爛爛的軀體,緩慢地向旁邊挪動着腳步。
老夫人自視甚高,即使看見暗水的舉動,也未曾放在心上,在她看來,不論這男人還有什麼小把戲,也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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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停在深坑邊緣,她居高臨下的凝視着坑中氣息冷峻的女人,“凌若夕,你是想讓本神親自動手,還是你自己動手?”
只有廢除她的修爲,她的計劃才能成功。
“你不是實力高強嗎?我不過區區地玄巔峰,就算讓我留下修爲,對你來說也無所謂吧?還是說,你害怕我?”凌若夕冷靜的反問道,餘光卻始終注意着暗水的一舉一動,快點!再快點!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催促着,叫嚷着。
暗水的傷勢不比她輕多少,哪怕是挪動一步,也同光着腳踩在鐵砧上沒什麼兩樣,每一步他都走得如履薄冰,冷汗連連。
“害怕?”老夫人好似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諷刺的大笑出聲:“別說一個你,就算你們三人一起上,本神也不曾放在眼裡。”
“那我廢不廢掉修爲又有什麼差別?”凌若夕沉聲問道,語調帶着些許挑釁,這是最拙劣的激將法,但對付心高氣傲的傢伙,卻是最管用的。
老夫人笑了笑,“好,本神就讓你帶着這身所學,心甘情願成爲本神的祭品。”
說罷,左手凌空舉起,五指成爪,一股龐大的吸力從掌心迸射出來,朝凌若夕襲去。
這股吸力太過強悍,即使凌若夕用盡了一身的力氣,也無法抵擋住向前緩慢滑行的速度,雙腿慢悠悠的在地面前進着,墨發翻飛,在這股吸力的作用下,她的面頰正在不自覺的上下抽動。
暗水根本不敢看那方的情況,好不容易走到廢墟旁,膝蓋一軟,整個人直挺挺的倒了下去,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雙手顫抖的探入衣襟,從裡面取出了一個火摺子,他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將火摺子裡跳竄的火星吹燃,隨後,緊抿着脣瓣,靠近地上那條早就放置好的引線,準備引爆埋在這整個山巔四周的炸藥。
“滋滋!滋滋滋!”細碎的焚燒聲,傳入老夫人的耳膜,她眸光一顫,警覺的朝暗水的方向看去。
凌若夕心頭頓時一緊,一咬牙,用力將身體砸向她,想要以這樣的方式模糊她的注意力。
果不其然,老夫人的注意力瞬間拉了回來,她腳下一閃,避開了凌若夕衝來的身體,任由她狼狽的摔倒在地上,無動於衷。
“這是你最後的反抗嗎?”靴子重重踩在她的背脊上,腰肢半彎着,手肘抵住膝蓋,她得意洋洋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