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畫卷被暗水倒在龍案上,凌亂的擺放着。
“姑娘,東西都帶回來了。”說到這裡,他頓了頓,小心的窺視了一下凌若夕的臉色,才接着道:“我們途中遇到雲井辰的伏擊,弄丟了一箱。”
他果然出現了嗎?握着御筆的手指微微一緊,她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雲井辰並非對這件事毫無反應,還是該氣憤,他明明已經現身,卻不肯出現在她面前,始終躲着她這件事。
神色蒙上淡淡的暗,她沉默幾秒後,才輕輕點頭,“放這兒吧。”
“對了,凌姑娘,還有一件事。”暗水從袖中拿出了那張染血的手絹,遞到她面前去,“這是他離開的時候留下的。”
幾乎泛着黑的血漬,讓凌若夕心尖一疼,她閉上眼,不願把心頭翻滾不息的情緒表露出來,直到平靜以後,她才顫抖的伸出手指,將手絹接過,“去把小一找來。”
她要讓他根據這片血漬,分析出雲井辰現在的病情。
暗水見她神色有異,沒敢延誤,急忙去找小一,把他從藥堆裡拽了出來,拉着往御書房走去。
途中,兩人還遇到了正和宮人玩耍嬉戲的凌小白,他一見暗水,立馬把剛剛認識的朋友拋在腦後,又蹦又跳的跑了過來,“暗水叔叔,孃親是不是讓你拿那些畫像去了?你給小爺看看啊。”
他早就打聽好了,暗水的確是爲了這事才突然離宮的,現在他回來,鐵定手裡有畫像。
“小少爺,你想要那些畫像,應該去找凌姑娘纔是。”暗水試圖把他給糊弄過去。
“唔,你已經給孃親了嗎?那好吧。”凌小白點點頭,“你們是不是要去見孃親?咱們一起。”
“額……”暗水趕緊拽住他的胳膊,遲疑的開口:“小少爺,我建議你還是稍微晚點再去見凌姑娘,她現在心情不是很好。”
WWW★ т tκa n★ ¢O
他這是爲了他着想纔會特地提醒的。
凌小白茫然的眨眨眼睛:“誰惹孃親生氣了?”
除了某個膽大包天的男人,還能有誰?暗水在心底腹誹道。
“總之,你先自己玩會兒,晚上再去問凌姑娘要畫像吧。”暗水建議道。
凌小白想了想,覺得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孃親心情不好,很容易遷怒的,這種時候,還是別往她面前去比較好。
“暗水叔叔,你真講義氣。”凌小白深深的爲自己有這樣的朋友感到驕傲。
暗水被他誇得老臉微紅,難爲情的笑了兩聲,才帶走了小一準備去見凌若夕。
此時,她正垂目坐在龍椅中,蘊藏苦澀的目光緊緊盯住攤開在龍案上的這塊絹帕,就那麼死死的盯着,如同一尊石像,紋絲不動。
暗水和小一進來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兩人心頭一酸,不由自主的開始埋怨起惹出這麼多麻煩事的雲井辰,如果不是他,凌姑娘也不會這麼難過,說到底,可不都是他的錯麼?
“小一,你過來。”即使他們特意放輕了腳步聲,仍舊把凌若夕從晃神中驚醒,她朝着小一招招手,隨後,便把手絹交給了他,目光鄭重的說道:“有這個,你可以瞭解他的情況,是吧?我需要知道,那人的傷勢到底有多嚴重。”
即使她沒有說出雲井辰的名字,但小一還是猜到了,他用力點頭:“師姐,我不會讓你失望的。”
他拿走了手絹,準備立馬回去進行分析。
“凌姑娘,要是沒別的事,那我就先走咯。”暗水不願繼續留下來,媽蛋!這個房間裡的氣氛讓他渾身不自在,總覺得有些心裡發毛。
凌若夕沒什麼心情挽留他,也就同意了。
直到外人通通離開以後,她強撐的堅強表情突然龜裂,眉頭緊皺着,輕靠住龍椅,深邃如海的眸子,仰望頭頂上刻着繁瑣圖紋的房頂。
“雲井辰,既然在乎,你又爲什麼不肯出現在我的面前?有什麼事,不能和我一起共同進退麼?”
她低不可聞的呢喃,在這寬敞的房間內迴盪,除了死一般的寂靜,再沒有任何的聲響。
入夜,凌若夕已經收拾好了情緒,回到寢宮陪着兒子一起用膳,一桌子的金碗、金盤幾乎要閃瞎人的眼睛。
“孃親,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啊?一直把眉毛皺得好緊。”凌小白拍拍吃得脹鼓鼓的肚子,這才鼓足了勇氣,輕聲問道,一顆心忽上忽下的跳動着,不安極了。
雖然說好奇心能殺死貓,但他還是想要知道,讓孃親這麼苦惱的事,到底是什麼嘛。
“還好,別胡思亂想,吃你的飯。”凌若夕漠然啓口,並沒有把自己的煩躁告訴兒子。
“什麼嘛,寶寶是關心你,孃親一點也不懂寶寶的心。”凌小白不爽的咬住脣瓣,覺得自己被孃親給隔離了,以前有什麼事,孃親都會告訴他的,但現在呢?她卻一個人藏在心裡邊,不肯對他說,太過分了!
聽到這話,凌若夕總算是捨得把腦袋從碗裡擡起來,她定眼凝視着神色不忿的小奶包,持平的嘴角緩緩揚起一抹清淺的笑。
她笑得這麼燦爛,卻讓凌小白嚇得夠嗆,渾身微微一抖,差點從凳子上摔了下去,嚶嚶嚶,孃親衝自己笑這麼漂亮做什麼?
“好吧,就當我心情不好,現在告訴你了,你打算怎麼做?”凌若夕輕聲問道。
凌小白不假思索的回了一句:“當然是讓孃親開心了,那還用得着說嗎?”
但這話剛脫口而出,他立馬就後悔了,次奧!通常他主動說出這種話以後,孃親就會整死他的,他現在收回還來不來得及?
“好,既然你這麼有孝心,如果再拒絕,就是我這個做孃親的不是了。”凌若夕拂袖起身,臉上笑得如花兒一般燦爛,“我就等着你用法子讓我開心,記住,如果不能讓我開心,就會有懲罰。”
“誒?”怎麼會這樣的?凌小白深深的認爲,自己被坑了,而且坑他的人,就是他自個兒。
黑狼趴在地上,埋頭吃着碗裡的肥肉,餘光瞥見他如五雷轟頂般的模樣,在心頭冷哼道,不作死就不會死,活該!
“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小白,我不喜歡你是一個言而無信的人,明白嗎?”手掌用力拍了拍他近乎石化的肩頭,她挑眉笑道。
見凌小白吃癟,她抑鬱了一整天的心情,似乎好轉了不少,就好象是見到那個可惡的男人在自己手裡吃虧一樣。
凌小白懊惱的埋下頭,腦袋上那戳呆毛懨懨的,似乎失去了活力,他蹲在花園中,小手不停撥動着籬笆牆裡的柔軟泥土,嘴裡振振有詞的嘀咕道:“小爺會被自己給害死的,早知道,小爺就不該說那句話,現在腫麼辦?讓孃親開心,好難啊。”
“吱吱。”坐在地上用爪子捧着腮幫的黑狼,白了他一眼,哄人開心還不簡單嗎?送禮物唄,女魔頭最喜歡什麼,就送什麼,保證能讓她開懷。
“小黑,你是不是有辦法?”凌小白難得聽明白了它的叫聲,激動的將他抱在懷裡,用雙手托住,高度與自己的眼睛持平,“快給小爺說說,到底要怎麼做?”
“吱吱吱。”送她最喜歡的東西!
“什麼意思?”凌小白一臉的迷茫,沒聽明白。
黑狼連叫也懶得叫,反正它說什麼,小少爺都聽不明白,還不如不說,吧唧一下從凌小白的掌心蹦達到地上,它昂首挺胸,往書房的方向走去,凌小白急忙跟上,想要看看它打算做什麼。
進屋後,黑狼躍上書桌,然後,把自己黑乎乎的爪子伸入墨漬裡,攪拌了幾下,在用後爪鋪開一張白色的宣紙,開始用文字來和凌小白進行對話。
“唔,這個是什麼字?”凌小白被宣紙上龍飛鳳舞的狂草看得頭暈眼花,雙眼幾乎變成了蚊香狀。
“……吱吱。”你丫的是文盲嗎?黑狼氣得一爪子撓在他的臉上,但力道不重,頂多只是幾道紅痕。
“哎喲,你幹嘛學孃親啊?這麼暴力小心將來沒有倉鼠要你。”凌小白被它暴力的行爲激怒,立即凌空揮了揮自己的拳頭,齜牙咧嘴的詛咒道。
“吱吱吱!”你纔是倉鼠,你全家是倉鼠。
“看吧,害怕了,知道害怕,就別捉弄小爺,等小爺哪天心情好,親手去給你捉一隻去。”凌小白完全和它雞同鴨講,他嘴裡冒出的每一個字,都讓黑狼怒火中燒,可偏偏,這人還一副洋洋自得的樣子,啊呸!它纔不要找什麼母倉鼠,這個世上,有哪隻神獸能夠配得上它嗎?
“好啦,你快點告訴小爺,你的主意到底是什麼。”凌小白替它順毛,“你好好寫,寫一些小爺能夠看懂的,不行嗎?”
他有上過學,可他認識的就只是四四方方的字,這麼潦草的自己,他哪兒看得明白?就跟一串鬼畫符沒什麼兩樣。
黑狼徹底被他打敗,只能一筆一劃開始慢條斯理的寫。
它一邊寫,凌小白就在一邊讀:“給女魔頭買禮物?女魔頭是誰啊?”
“吱!”黑狼嚇得趕緊伸出爪子,捂住他的嘴巴,順帶的還糊了他一嘴的黑色墨漬。
“你幹嘛啊?”凌小白也生氣了,他又沒說錯話,又沒招惹它,幹嘛突然使用暴力?
黑狼在空中騰空翻了一下,然後穩穩的落在書桌上,它昂着頭,用一種看白癡的眼神看着凌小白:“吱吱吱。”
叫你那麼大聲,讓你那麼大聲!
凌小白一臉迷茫,黑狼徹底無奈,俗話說得好啊,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總有一天,它一定會被笨蛋小少爺給坑死的。
一人一獸在書房裡呆了一夜,等到凌若夕深夜找來時,推開門,就看見了一桌的狼藉,畫着鬼畫符的宣紙到處都是,而凌小白就趴在桌上,枕着胳膊睡得香甜,小臉上滿是墨漬,猶如一個小花貓。
這是剛剛經歷過世界大戰的節奏麼?凌若夕腦勺後悄然滑落下一滴冷汗,她一手將地上的黑狼提起,拎在半空,打算好好的和它進行交流。
被無緣無故從睡夢中吵醒的黑狼,面臨着凌若夕拋來拋去的可憐下場,它吱吱的叫着,淚流滿面。
嚶嚶嚶,誰能來救救它,它錯了!它就不該故意折騰小少爺,怎麼就忘記了在小少爺背後還站着一個魔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