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已到,在宮人的帶領下,二十名參見篩選的少年來到御花園,他們站在花園中央,被四周茂盛的繁花包圍,畫面出奇的美麗,如同一幅讓人流連忘返的畫卷。
“唔,怎麼人少了好多?”凌小白奇怪的嘀咕道,明明昨天晚上,他記得沒這麼少的人啊。
“有些沒有被選上。”凌若夕言簡意賅的解釋道。
“原來是這樣。”凌小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那孃親,他們中間真的會有一個成爲寶寶的後爹嗎?”
他指着涼亭外這些人,不論怎麼看,他都覺得這些人配不上他完美的孃親。
“或許會有。”凌若夕給出了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可他們配不上孃親啊,又沒錢,又沒身手,弱爆了。”凌小白毫不掩飾自己的鄙視,想要做他的後爹,這些人根本不夠格,最少也得是個什麼天下第一首富才行,不然,是天下第一高手也可以啊。
“你的意思是,如果那個人有銀子,又有身手,就可以做你的後爹了?”他的要求未免太低了,怎麼全是物質上的?他不是應該挑一個對他好的人嗎?凌若夕覺得自己和凌小白說不定存在代溝,不然,他們的想法爲什麼不能一致?
凌小白想了想,然後才道:“這是基本的要求啦,最重要的是,他得對孃親好,不能讓孃親難過。”
聞言,凌若夕臉上的寒霜頃刻間消失,只剩下柔情。
在禮部尚書的操持下,才藝表演正式開始,少年們幾乎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撫琴、舞劍、吹笛、畫畫……才藝各有不同。
凌若夕純屬抱着欣賞的心情坐在涼亭中旁觀,而凌小白則時不時還點評幾句,更具體的說,他是在一旁挑刺,不論是再完美的表演,他總可以挑出其中的弱點來。
等到所有人表演結束,凌小白徹底鬱悶了:“什麼嘛,都這麼弱,沒一個優秀的。”
“你行,那你上去試試看。”凌若夕擡手敲了敲他的腦袋:“知道什麼叫禮貌嗎?有些話你最好給我少說。”
以這些人的年紀,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絕對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
“孃親,你怎麼可以爲了外人教訓寶寶呢?寶寶說的是事實嘛。”雖然這些,他都不會,但他能夠感覺出好壞。
“凌姑娘,你看那裡。”暗水指着帳幔外的一個人影,笑容曖昧的開口,打斷了他們的鬥嘴。
凌若夕挑眉看去,頓時,嘴角忍不住抽動了幾下,那個與她有過一面之緣,甚至被她親手推到風口浪尖的迷糊少年,此刻居然姍姍來遲,他腳步蹣跚的走到御花園中,然後迷茫的看着不知道爲什麼注視他的衆人。
“哈哈哈,孃親,他好傻啊。”凌小白樂不可支的笑了,他還從沒有見到過這麼傻的人呢。
凌若夕莞爾一笑,也覺得這少年是個人才。
“你怎麼來得這麼晚?”禮部尚書冷聲質問道,“所有的表演者都已經結束了各自的表演,你到現在纔來,如果沒有充足的理由,本官一定要治你的罪!”
少年輕輕眨了眨眼睛,然後擡起手,將懷裡的七絃琴露出來,“我的琴被人弄壞了。”
這什麼跟什麼啊,禮部尚書絕對自己和他的思維不在一個頻率上,談話更是牛頭不對馬嘴,他明明是讓這人說遲到的理由,他扯琴做什麼?
御花園中靜悄悄的,有人在暗中幸災樂禍,有人漠然旁觀,有人津津有味的看着好戲。
少年神情迷茫的站在萬衆矚目下,似乎到現在還不清楚,自己到底陷入了怎樣尷尬,怎樣難堪的局面。
凌若夕眸光微閃,衣袖拂過石桌,緩緩站起身來,深紫色的衣襬遮住膝蓋,自然的在小腿兩側搖擺。
“孃親?”凌小白困惑的看着她。
而聽說了皇宮裡那則傳言的暗水以及深淵地獄的衆人則抱着看好戲的心情,站在一旁。
“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跑。”凌若夕向兒子囑咐了一番後,這才挑開帳幔,走了出去。
尊貴的深紫朝服,雋秀冷漠的五官,還有那一身不怒而威的氣勢,她剛現身,正在看戲的衆人忙不迭跪地,向她請安,獨獨只有那名似乎天生慢半拍的少年,還傻愣愣的站在原地,沒有任何的動作。
禮部尚書覺得自己真的挺倒黴的,不過是因爲官職的原因,才負責選秀的所有事宜,結果呢?居然遇到這麼一個奇葩的少年,真心很考驗他的心臟啊。
凌若夕邁着緩慢的步伐,走到少年身前,深邃如海的目光從頭到腳把人打量了一番以後,最後定格在他懷裡的那把七絃琴上,“怎麼回事?”
帶着質問的聲音,讓所有人心跳加快,只感覺一股寒氣從背脊竄上頭頂。
“啊,是你!”少年認了半天才認出凌若夕來,“上次是你幫了我,謝謝啊。”
凌若夕嘴角一抖,有些無奈:“謝謝的話你上次已經說過了,先告訴我,這把琴是怎麼回事?”
以她的眼力,怎麼可能看不到琴上斷掉的琴絃?還有橡木的琴身上,明顯用刀子劃過的痕跡,眉頭暗自皺了皺:“誰做的手腳?”
少年老實的搖頭:“我睡醒之後,清音就變成這樣子了。”
他糯糯的嗓音帶着幾分委屈,像是受了氣的孩子。
“這就是你遲到的原因?”凌若夕微微頷首,立即朝旁邊的宮女吩咐道:“去找幾根琴絃。”
“是。”宮女戰戰兢兢的應下,立即弓着身體小跑着離開。
凌若夕再度將目光轉向這迷糊的少年,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她對這個少年極其溫柔的態度,“找到琴絃,介意替我彈奏一曲嗎?你這麼在意它,相信你的琴技一定很好。”
“恩!”少年用力點頭,臉上綻放出極其絢爛的微笑。
凌若夕又陪着他聊了一陣,直到宮女找來合適的琴絃,被他小心的安上後,她才走到一旁,靜靜的準備聆聽。
少年席地而坐,白色的衣訣垂落在身側,懷中七絃琴橫在腿部,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指,輕柔的拂過琴身,動作極致溫柔,似在對待自己心頭的瑰寶,御花園內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這個少年的身上,撫琴的他,似乎有一種難以言狀的魔力,讓人移不開眼。
如高山流水般清潤的琴音飄蕩在空氣裡,似小河潺潺,讓人賞心悅目。
凌若夕的思緒徹底放空,就連心智向來堅定的她,也被這琴音所迷惑,隨着音階的起落,帶入其中。
她彷彿看見了綿延不絕的山脈,彷彿看見了蔚藍的藍天,彷彿看見了一幅世外桃源。
當最後一個音符停下,整個現場安靜得甚至連呼吸聲也一併靜止,所有人好似都沉浸在了這美妙動聽的琴音中,難以自拔。
“啪啪啪。”凌若夕率先回神,第一個帶頭鼓掌,很快,衆人挨個清醒過來,掌聲猶如潮水,將少年淹沒,他害羞的紅了面頰,有些難爲情,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種事。
“本宮想,今天的得勝者,應該不會存在任何爭議了。”她含笑說道。
衆人頓時瞭然,顯然她所指的得勝者,便是這最後一位撫琴的少年,無數人嫉妒着他的好命,無數人羨慕着他能夠得到凌若夕的青睞。
但身爲當事人的少年,卻是一副懵懂迷茫的表情,似乎沒聽出凌若夕的言外之意。
“你還不快謝恩?”禮部尚書急忙湊到他身邊,提醒了一句。
“謝恩?”謝什麼恩啊?
這小子,是真不懂還是假裝的?這明擺着的事,還要人告訴他嗎?禮部尚書在心頭腹誹道,卻礙於凌若夕對他不同尋常的態度,沒敢表露出來,誰也不曉得,這個少年將來會不會是她選中的夫婿,他自然得把人給供着。
“攝政王已經宣佈,今天的第二輪篩選,你過關了,愣着幹嘛?磕頭謝恩啊。”禮部尚書再次提醒道。
少年錯愕的擡起頭,“你是攝政王?”
“恩。”凌若夕笑着點頭,“不用謝恩了,帶他下去歇息吧,至於其他人,不用再留在宮裡,本宮心裡已有了人選。”
原本抱着信心前來的男人們,被這個殘酷的消息驚呆了,他們沒想到,最後能夠留下來的,竟只是一個看上去傻乎乎的笨蛋,攝政王的口味竟是這麼重嗎?
不管他們心裡有多不甘,凌若夕的決定都不會發生改變,她帶着凌小白離開了御花園,至於剩下的事,自然有人替她處理。
“孃親,你喜歡那個大哥哥嗎?”凌小白好奇的問道,小臉有些糾結。
“他的琴很好聽。”凌若夕留意到四周還未散的宮人,沒有壓低嗓音。
“哦,那他將來就是寶寶的後爹了?”凌小白雖然覺得那位大哥哥的琴彈得很好,可是,想到他會成爲自己的後爹,他就有種說不出的反感與牴觸。
“或許。”凌若夕笑得意味深長。
回到寢宮時,凌小白突然叫住了她,擡起頭來,十分認真的開口:“孃親,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大哥哥,寶寶會支持你的!”
他不是小孩子了,他得支持孃親尋找她的幸福。
“呵,”凌若夕淡淡一笑,心頭暖暖的,“傻瓜。”
“寶寶纔不傻呢!”凌小白氣急,雙腳用力在地上跺了跺,“寶寶是天底下最聰明的孩子。”
“是是是。”凌若夕寵溺的颳了刮他的鼻尖:“孃親的小白是最棒的。”
暗水在一旁看着這副母慈子孝的畫面,頓時有些牙酸,這可是大庭廣衆啊,他們就不能稍微收斂一點嗎?有沒有考慮過旁邊的人看着這一幕是什麼心情?
不出凌若夕所料,當她只留下了那名叫藍紫荊的少年後,整個京城徹底轟動,所有人都在議論這件事,所有人都在替她宣傳。
有人說,她對他一見鍾情,再見傾心;
有人說,她找到了真愛;
……
各種說法層出不窮,她沒有派人阻止流言,反而勒令小丫,在暗中煽風點火,繼續宣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