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到我懷中來
一個死人自然是沒有聲息的,剛開始,枯蝶只是想將小喜關起來,餓上幾天,不信她不開口說話,可這些天事情太多,她一直沒顧得上處置這個丫鬟,她竟然被活活餓死了。
因爲不願走漏風聲,關於小喜的事情本就沒幾個人知道,這個小喜關在房中,門外也只有一個婆子守着,主子沒有吩咐給她送飯,就只能這麼一直餓着。
這個小喜也不哭不鬧,就這麼過了十來天,直到今天一早,那個婆子終於覺得不對勁了,因爲她沒有開門的鑰匙,去找了紅裳,紅裳也才記起了還有這麼個丫鬟。忙回報到了枯蝶面前。
“大少奶奶,那個小喜都被我們關了十多天了。”紅裳的話打斷了枯蝶的思緒。枯蝶終於想起還有這個丫鬟,心中也是一愣,她還真把這人給忘記了。
“我們去看看吧。”
“是,大少奶奶。不過——”這人被餓了這麼多天,如果沒有人送食物給她,一定早就餓死了,大少奶奶也許不記得這茬了,紅裳可是一直都記得,只是大少奶奶沒有發話,她就以爲這是枯蝶默認爲的處置方式,對一個心懷鬼胎的丫鬟,當主子的完全有權利自己處置,可如今看起來,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不過什麼?”在枯蝶的理念中,絕對沒有把人餓死這一說,當日,她只是說餓上兩天,可兩天後,她沒發話,所以,也沒有人提醒,這小喜完全被人遺忘了!
“大少奶奶有了身子,還是不要驚着了,小喜的後事就交給奴婢處置吧!”
“後事?她死了?”枯蝶又是一愣。
“大少奶奶不必心存憐憫,小喜她也是罪有應得。”紅裳誤認爲枯蝶聽到小喜的死心中鬱悶,忙安慰道。
“還是去看看吧。”
枯蝶和紅裳去了關着小喜的地方,那守門的婆子上前行禮,紅裳用鑰匙打開了房門,小喜以一種很僵硬的姿態躺在牀上,幸虧這是大冬天,看起來,應該餓死好幾天了,不過枯蝶再仔細一看,小喜的臉上和嘴脣分明都是青黑色的,這是中毒的症狀?
她根本就不是餓死的,而是被毒死的?既然是被毒死的?那是她自己藏了毒藥自殺而死的呢?還是被人下毒滅口的?
如果是自己自殺的,爲何當初被抓住的時候不死,偏偏等了這麼長時間服毒了?將小喜關在這個地方,並沒有多少人知道,這守門的婆子大冬天的,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守着,那他殺的嫌疑也是存在的。
枯蝶一直以爲小喜充其量就是個棋子,不可能知道太多的東西,原本壓根就沒打算在她身上得出有用的東西來,如果是他殺的話,說明她這個院子裡,還有一些她不知道的人在暗處時時刻刻盯着她和裴奕涵的一舉一動。
盧三小姐這麼輕易地選她不在的時候進了自己的院子,還有她是如何知道自己懷有身孕的消息?看來,爲了自己的孩子,她需要對這院子的下人們來個大清洗了。
也不知綠裳的摸底工作現在做的怎樣了?事實上,她不認爲這摸底真的有用,身爲間諜的她明白,那些看起來最不像的往往是最有可能的。
“將她處置了吧。”至於用什麼名目,以紅裳的能力完全可以自己做主,也許是有了身孕的緣故,她最近特別容易睏乏。
枯蝶有喜的消息很快傳了出去,這下,全府上下許多人都知道了,各房,還有那些原本心中有猜測的人,這下心中都開始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當然,還有一些關心裴奕涵與枯蝶的人也是打起了精神,不希望出現什麼意外了。畢竟,前面裴九少奶奶的事情這纔過去幾天呀。
裴老夫人雖然將盧三小姐鬧的事情給壓了下來,但枯蝶還是派王嬤嬤到裴老祖宗房中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學說了一遍,甚至將盧三小姐說過的每一句話都原封不動地複述了出來。
裴老祖宗聽完,就將手中的茶盅扔到了地上,狠狠地說:“這就是盧家的女兒,爲何各個行事都這麼荒唐!這個初雪更是可惡至極,如果不是皇上的賜婚旨意,我們裴家可要不起這樣的媳婦。”裴老祖宗之所以說,盧家的女兒,當然也包括裴老夫人,裴老夫人在裴家這麼多年,也做過許多不太光明正大的事情,婆媳兩人的矛盾曾經很尖銳,只是這些年,裴老夫人已經收斂了許多,基本上做的事情,裴老祖宗還能看過眼去,兩人之間的關係這才慢慢緩和了。
現在裴老祖宗讓裴老夫人當家,並不是真心讓她永遠當下去的,她心目中未來最佳的當家人選是枯蝶,這個重孫媳婦,聰明能幹,爲人又光明正大,更加上心性善良,這樣一個人,纔是裴家的當家女主子的形象。
裴老祖宗心中有了這個想法,枯蝶成婚以來,發生的許多事情,有些她是真的不知道,有些她倒是知道的,知道了卻不動聲色,就是等着看枯蝶怎麼處置,這是她對枯蝶的磨練,一個沒有經過風吹雨打的人怎麼能擔起裴家這個擔子呢?
可盧三小姐的事情還是讓她很惱火,枯蝶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這個孩子是裴家新一代的長房嫡孫,那位置是何等的重要,她竟然要害裴家特別是裴奕涵的子嗣,還口口聲聲說是多麼多麼地喜歡涵哥兒,世上有這種喜歡嗎?幸好,當初她沒有鬆口,讓這丫頭嫁給涵哥兒。
這個初雪嫁進來都是個禍害,裴老祖宗已經在心中思考,是不是要除了這個丫頭,可不管怎麼樣,是不能讓她死在裴家的,看來只有在她回家待嫁的時候動點手腳了!雖然動了這個念頭,但裴老祖宗又馬上打消了,要是萬一事情有了差錯,那可是會牽連裴家的,畢竟,這丫頭的婚事是皇上賜婚的。她不能冒這個險,還是等她嫁進門後,再想辦法吧!
“老祖宗千萬彆氣壞了身子,這盧家表小姐就算再狠毒,也不見得是我們家大少奶奶的對手,只要看看她現在的下場就知道了。”裴老祖宗的心腹黃嬤嬤見狀,忙勸道。
“也是,蝶兒如果連這樣一個女子都對付不了,這日後又怎麼當我們裴家的當家主母。”裴老祖宗聞言,氣平了一些。
“老祖宗,老夫人未必就希望大少奶奶將來當家理事吧!”黃嬤嬤看了看裴老祖宗的神色,將心中的想法說了出來。
“我當然知道她不願意,只是以她的性子,不做錯事情是絕對不可能的。”黃嬤嬤馬上明白裴老祖宗的意思了,這位老夫人的品行她是知道的,如今,家中的任何事老祖宗都不插手,如果出了什麼大事,就是裴老夫人承擔責任了,到時,裴老祖宗出面,就可以奪了老夫人的管家權,然後將權力交到大少奶奶手中。
“那大夫人那邊?”
“她,更不用擔心了,根本就沒那個心。”對裴大夫人,裴老祖宗是真的很瞭解,裴大夫人向來對這些管家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再加上,她跟枯蝶的婆媳關係也很融洽,所以,在這一點上,裴老祖宗是一點也不擔心。
“要是蝶兒第一個就能生下嫡子來,就算我去了,她在這府中的地位也是沒有人可以動搖的,如果第一個不是嫡子,恐怕還得費勁一些。”片刻後,裴老祖宗幾乎是自言自語似地道。
“老祖宗您別這麼說,大少奶奶就算再能幹,畢竟出身低微,還要靠着您多扶持幾年呢?”黃嬤嬤忙開口。現在有老祖宗壓着,老夫人不會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來,萬一老祖宗去了,就算老夫人不管家,她也是長輩,不管怎麼着,大少奶奶在‘孝’字面前都得低頭。
“幸好她不是個愚孝的。”要是個愚孝的,她反而會低看她許多,只要不是個愚孝的,就算自家的那個媳婦是長輩又怎樣,有裴家的家規擺在那裡,她就算有一日去了,也就放心了。
裴老祖宗和黃嬤嬤再說枯蝶的事情,同樣,一大早,生了一肚子氣的裴老夫人也跟她的心腹秦嬤嬤再說枯蝶的事情。
“剛纔的事情你也看見了,就算初雪做錯了事情,可她眼中哪裡還有我這個祖母?”裴老夫人不但生盧初雪的氣,更生枯蝶的氣。
“老夫人,別說表小姐想不通,老奴也想不通,一個七品芝麻官的女兒爲何就有如此厲害的氣勢,這才進門幾天,就敢如此對您,那以後,還不知翻上天去呢?”俗話說,有什麼樣的主子就有什麼樣的奴才,這秦嬤嬤的思維自然是和裴老夫人始終保持一致的。
“那你說該怎麼辦?這人已經娶進門來了!”
“這——”秦嬤嬤就算再膽大,有些話也不敢輕易出口。“不過,大少奶奶要是一下子生出個嫡子來,那她在裴家的地位就穩了,恐怕對老夫人您,更加沒有了幾分恭敬。大少奶奶失蹤了那麼多天,這孩子是不是真的——”秦嬤嬤想起那人的警告,爲了自己全家着想,只能狠下心來,將老夫人的思路往孩子身上引。
“不會吧,涵哥兒再糊塗,也是當爹的,豈能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孩子?”裴老夫人雖然不喜枯蝶,但也不願自己的孫子戴綠帽子。
不管怎樣,枯蝶肚子裡的孩子也是裴老夫人的嫡重孫,如果這個有喜的人不是枯蝶,裴老夫人恐怕第一個就高興壞了。可偏偏有喜的是枯蝶,所以,她對這個孩子就是親近不起來。
“涵哥兒自從成親之後,老夫人您已經看到了,根本就被大少奶奶哄的團團轉,大少奶奶如果一口咬定,大少爺又豈會懷疑。”
裴老夫人還是有些拿捏不定,秦嬤嬤見狀,再加一把火:“大少奶奶爲何瞞着有喜的事情,說不定就是心中有鬼,老夫人何不再請一位太醫前來確診一下,也好判斷日子。”
裴老夫人一聽,這也是個辦法呀,只要真的是自己的嫡重孫,就算是那個女人生的又怎樣,生下來後,只要抱養在自己身邊,還愁不跟自己親近嗎?等以後老祖宗無力做主了,再爲涵哥兒納一房合自己心思的平妻,想到這裡她開口道:“去請個相熟的太醫來給大少奶奶把把脈。”
“是,老夫人。”秦嬤嬤要做的事情已經做到了,至於太醫嗎?她自然會打點好的,只要將大少奶奶有孕的日子向前推上二十多天,那大少奶奶就是有嘴也說不清了。
只是改派什麼人才能穩當地辦好這件事呢?秦嬤嬤開始在心中琢磨人選。
枯蝶有喜的事情傳出去之後,她的院子,很快就擠滿了各房前來看望的人,有的是藉着看望之名來打探事情的真僞,有的則是爲了以後在裴府的利益,向枯蝶伸出橄欖枝。
和這些別有用心的女人在一起打太極拳,枯蝶雖然心累,但更多的瞭解了一些裴家這些女眷的性子。
只是,這些出身多半都很高貴的女眷們,誰知道臉後面還長着一張怎樣的臉,比如說,裴奕涵的庶弟媳婦,裴三少奶奶的言辭舉止處處都很得體,但枯蝶卻感覺不到她發自內心的真誠之意。
也許是因爲在裴府這樣的環境下,她的心不陽光了,連帶看每個人也不陽光了。
這些女眷們送來了一大推的燕窩之類的滋補品,只是,她可沒那個膽子吃,正在喧鬧的時候,紅裳進門,在枯蝶的耳邊輕聲道:“大少奶奶,老夫人帶着一名太醫向我們這邊來了。”
“太醫?”枯蝶心中轉了幾個念頭,有點來者不善的感覺。裴老夫人帶一個太醫是,是懷疑她沒有身孕,還是什麼意思?
不管怎樣,該來的還是要來的,且看,裴老夫人葫蘆裡買的什麼藥吧!
枯蝶站起身來笑道:“各位弟妹,老夫人來了。”說完,她就率先向門口走去,其他的人也紛紛站起來,出門迎接裴老夫人。
裴老夫人見了這麼多人守在枯蝶的房中,皺了皺眉頭,但沒有多說什麼。
衆女眷紛紛上前見禮,這裡面心思靈巧的看到老夫人的臉色並沒有什麼喜氣,原本準備回去的也站@?着不走了,一起又重新涌進了房中。不過繼續坐在花廳中。
“蝶兒,你還有喜,讓孟太醫幫您把把脈吧!”這位孟太醫也是裴府最常用的太醫,因爲,先前薛太醫和王太醫前幾日都來過,秦嬤嬤自然不會找到他們門上去,這次就是抓住了孟太醫的把柄,纔將他請了來。
“蝶兒多謝祖母關心。”枯蝶的臉色不變,將手腕伸出,紅裳將一方絹帕罩在了上面,孟太醫的手指放了上去。
孟太醫的醫術也很不錯,可他這人的最大毛病就是好色,爲了有一日用到他,早有人設了一個套子,讓他鑽了進去,他如今也是有苦難言。
枯蝶是喜脈,那是毫無疑問的,孟太醫主要是在心中算着日子。加上二十多天是多少日子。
心中算定了,纔將手放了下來,然後回身對裴老夫人一禮道:“恭喜老夫人,大少奶奶已經有了將近兩個多月的身孕。”
枯蝶先前還不知道裴老夫人到底打的什麼主意,不過聽這孟太醫這一句話一出口,她就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明白了,在她有喜的日子上做手腳,爲的是什麼?只是,她不確認,這真的是裴老夫人的主意嗎?她對她這個孫媳婦厭惡到了這種地步?
“孟太醫你可診準了?”裴老夫人聞言,眼神狠狠地刺向枯蝶,其實,她原本只是有點懷疑而已,心底裡還是認爲這個孩子一定是涵哥兒。孟太醫這個答案讓她心中一時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孟太醫你可診準了?你確認我有喜的日子是兩個多月了?”枯蝶的臉色沒有受裴老夫人眼神的影響,而是滿臉笑意,面帶諷刺地看着孟太醫。
對上枯蝶這種眼神,孟太醫的心不由地一跳,但還是語調不變地道:“是的,大少奶奶,您的確有了兩個多月的身孕。”
裴老夫人這時已經平息了心中的怒火,接下來,她是該處置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了,但是家醜是不能外揚的,她仍笑着道:“勞煩孟太醫了,送孟太醫出府。”
“慢!老夫人這話恐怕說錯了吧!”枯蝶在這個時候,已經收斂了臉上的笑容,看向孟太醫。
“大膽,有你這麼對太醫說話的嗎?”枯蝶的表現落到裴老夫人眼中,就認爲她是心虛了。
“這等庸醫,自然是輪不到我的尊敬了,紅裳,拿了大少爺的牌子,找兩個人將孟太醫送到慕容大人那裡去!”
“老夫不明白大少奶奶的意思。”孟太醫這時,也知道這位裴家大少奶奶已經發現了他在說日子時動的手腳,只是,他自認爲從診脈到現在,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來,憑什麼,這位大少奶奶就如此篤定?
“不明白,好一個不明白,本少奶奶也不明白,身爲堂堂的太醫,您爲何要害我,請問孟太醫,本少奶奶與我家夫君圓房還不到兩月的日子,如何能有兩個多月的身孕,您可真是好醫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