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靈風這一句話,叫薛明揚所有接下來的動作,都做不下去了。
他本來覺得今晚這氣氛,應該是調戲調戲良家婦女,看着楚靈風驚慌失措的,但這句話,實在是太過溫和。在這黑暗的涼夜裡,叫他有一種錯覺,彷彿面前這個觸手可及的女子,真的是他可以攜手一生的妻子。
薛明揚和楚靈風一樣,在偌大的薛府,除了自己的母親,從未得到過什麼溫暖,而因爲他是個男孩子,母親的教導一貫是以嚴厲爲主,就算是心疼,也大多被掩飾了。
特別是長大之後,薛明揚恍惚間覺得,自己還從來,從來沒有聽人這麼柔和的耳邊說起,擔心他的身體的話。
短暫的愣了愣,薛明揚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在楚靈風看不見的角度飛快的調整了一下心情,臉上又露出那種公子哥的笑容:“娘子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我這身體是從孃胎裡帶來的弱症,只怕,不是那麼容易能治好的。”
“調理自然不是一時半刻的事情。”楚靈風道:“但時日長了,一定有效果的。以後我總是跟在相公身邊的,這事情,就交給我吧。”
薛明揚不置可否的沉默了片刻,垂首道:“靈風,其實,你嫁給我,委屈你了。”
楚靈風眨了眨眼,一時沒反應過來,這麼薛明揚突然間轉了畫風?
剛纔,不還是一副風流倜儻的戲弄模樣嗎,怎麼這一轉眼,開始走悲情路線了?
“我能嫁給相公,只有高攀,何來委屈之說?”楚靈風很實在的道:“準確的說,楚家和薛家聯姻,本身就是高攀。更何況,我還是家中無可依仗的庶女,不知修了幾世,纔有此福分。”
“但一個女人嫁給一個男人,並不完全是嫁給他的家室,更何況,家業雖有,卻與我關係不大,我這嫡子嫡孫說是有名無實也不爲過。”薛明揚換掉那副滿不在意的樣子,有些沉重的道:“外界的那些傳說,雖然有些誇張了些,但是有些,是真的。”
叫一個男人說出自己不能人道,這是件多麼沒有自尊的事情,是件多麼難堪的事情。因此當薛明揚這話說出後,整個房間裡的氣氛都沉了下來,楚靈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對他的認識,也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將楚靈風的表情一點不落的收入眼底,薛明揚自嘲一笑:“是不是嚇着你了,這事情本事我的難言之隱,外面雖然有流言,但都是捕風捉影,至少,沒有誰敢當面和我提這事情。但是你不同,你是我將要生活一輩子的人,我不想瞞着你,事實上,這可能也瞞不住。時間久了,你總會起疑心。”
“而且這事情,相公也沒必要瞞着我。”楚靈風收起剛纔驚訝的表情,柔聲道:“我是你妻子,我只要我相公不是個作奸犯科,兇惡狠毒之人,其他都不要緊。何況我還是個大夫,我可以幫你。”
“這可不是風溼傷寒,不是那麼容易可以治好的。”薛明揚似乎是最艱難的話已經說了出口,裡子面子都已經丟掉,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什麼都無所謂了:“雖然說這事情沒有也不能大張旗鼓的宣傳,但是從小到大,我也看過不少名醫,吃了不少藥,都沒有什麼起色。”
即便薛家不指望薛明揚這個孫子,但畢竟也是長孫,這種事情自然不會輕慢。
“這確實無論對哪個大夫來說,都是個比較棘手的病症。”楚靈風談到和病相關的事情,頓時嚴肅起來,給人種非常專業的感覺:“不過這世上從來沒有任何一種病是絕症,不過是你有沒有找到正確的方法罷了。何況相公還年輕,遠沒有到放棄的時候。”
“我並沒有放棄。”薛明揚道:“只是經過了太多失望,已經冷靜下來了。而且,我也不妨坦白說,女子的青春短暫,耽擱不起,若是你想要另覓佳偶,我也會真心的祝福。”
“相公。”楚靈風芊芊玉手搭上薛明揚的手背:“我也坦白說,當初知道這親事後,我也打聽了一番,若是不願意嫁,早就已經想了其他法子。既然現在站在這裡,那麼無論如何,我也願意和相公患難與共,不離不棄。”
楚靈風這話說的實在是太認真,叫薛明揚有再多的話都堵在了嗓子裡。半響才點了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定不會負你。”
“我相信你。”楚靈風嫣然一笑:“那麼,現在相公也應該相信我,來……”
楚靈風走到牀邊拍了拍:“躺下,我來給你檢查一下。相信我,放眼臨川,說到醫術,即使是我父親兄長,也不會在我之上。”
楚靈風在外面其實一直是個謙遜的人,可是在薛老太太和薛明揚面前,卻一反常態的自信。這似乎是天下第一的話說的理直氣壯,半點都不心虛。
不過薛明揚還是不可抑制的微微抽了抽嘴角,眼眸中也有難以掩飾的懷疑。
楚靈風微微一笑,伸手拉了薛明揚的袖子,扶着他在牀邊坐下,安撫道:“相公你放心,一點都不痛的,我先替你檢查一下,然後施針……”
楚靈風說話間,已經按着薛明揚的肩膀將他推着躺下,這動作叫薛明揚遲疑了一下,覺得今晚發生的事情有點超出自己的預想了。
難道孤男寡女,新婚燕爾,就算是有點什麼跟牀有關的活動,不也應該是他主動,楚靈風被動嗎?怎麼現如今,反倒是他像個小媳婦一樣,有點忐忑有點猶豫還有點不安。而楚靈風呢,那滿臉溫柔笑意,怎麼看怎麼叫人覺得有心底生寒。
可是信任的話已經說了,楚靈風態度又好,薛明揚也拉不下臉拂袖而去,更何況他也確實想試探一下,到底自己母親力排衆議,予以衆望的女人,到底有什麼本事。
待薛明揚躺下,楚靈風笑了笑,挽起袖子,露出兩截白皙的手臂,手指纖長,輕輕的搭在他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