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翠杉眯着眼睛看着一副完全若無其事樣子的楚靈風,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和前天去向老太太請安時看見的新媳婦重疊起來。
那日的楚靈風,低眉順眼,完全是一副小媳婦樣子。從外到裡都是柔柔的,無論是老太太說了讓她難堪的話,還是大家投去不屑的目光,都默默的承受了,沒有半點反抗。
而如今呢,卻是冷冷淡淡,油鹽不進的樣子。自己說一句她回一句,那一句還是懶洋洋的,半點也沒有當初的溫婉。
冷翠杉不用她請,在楚靈風對面坐下,嗤笑了一聲:“這麼看來,是我看走眼了。我就說,大姐爲什麼非要一個開醫館的庶女做媳婦,那麼上不得檯面也沒孃家的助力,這麼看來,你倒是真有點不一般的本事。”
如果說,原來冷翠杉對楚靈風的懷疑只有一分,那麼現在已經有了三分。而且,除了懷疑,心裡還涌上了濃濃的疑惑。
爲什麼楚靈風敢那麼硬氣,一個完全不受寵的夏美雪,應該遠不足以支撐她這份自信。薛明揚就更不可能了,何況楚靈風跟薛明揚的關係還不好,要是有什麼事情,薛明揚還真未必願意費心費力的替她收場。
“三夫人這話說的,實在是謬讚了。”楚靈風自覺主動的將冷翠杉的嘲諷當做誇獎,轉頭叫小甜上茶:“薛家是高門大戶,能被薛家相中的媳婦,可不得有點本事嗎?”
薛家後宅,只適合三種人生活,一種是諸事不爭的,忍氣吞聲過日子,雖然錦衣玉食,但卻未必過得滋潤。一種是會察言觀色,溜鬚拍馬的,找個大樹好乘涼。
再來,就是自己硬氣了,可以諸事不理,昂首挺胸。
雖然說不用想也知道第三種活得最是滋潤,但那着實不容易,除非是多少年的媳婦熬成了婆,像是薛老太太這樣,否則的話,和越豐盛的享受成正比的,自然是更多的規矩。
“說的倒是也有道理,但口氣,未免狂了些。”冷翠杉斜着眼睛看她:“楚靈風,我也懶得跟你插科打諢,咱們不妨把話挑明瞭說,明繁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
冷翠杉此時也發現了,這楚靈風一概那日溫婉形象,牙尖嘴利的絲毫不在她之下。光是口舌之爭,不但毫無意義,而且未必能佔上風。
“我怎麼可能會做這樣的事情。”楚靈風斬釘截鐵的道:“三夫人這可真是誤會我了,您想想,就算是丁麗得罪了我,我也不可能因爲她而得罪三夫人。其中利害關係,就算我初來乍到,也不會想不清楚。”
冷翠杉一臉陰沉,她也不覺得楚靈風敢做這樣的事情。可是心裡那塊不安和陰影,卻越來越大。而她一貫是個生性多疑的人,坦白說,只要起了這個心,今日無論楚靈風是什麼態度,她也會越看越像的。
冷翠杉氣勢洶洶而來,但沒待到一柱香的功夫便離開了。在小甜看來,兩人虛僞之極的寒暄了幾句之後,便都沒再說什麼。
望着冷翠杉的背影,小甜有些納悶:“小姐,三夫人就這麼走了,你說她來幹什麼的?”
楚靈風的神色卻是沉重:“當然是想找麻煩,然後發現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下手。但是,她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小甜幽怨的看了楚靈風一眼:“三夫人不會善罷甘休,小姐應該早知道吧。還非要招惹,現在開始發愁了,是不是有點遲了。”
楚靈風看了小甜一眼,伸手戳了戳她的腦袋,笑道:“我發愁的不是三夫人找事,而是怕時間不夠三夫人找事。你沒聽薛明揚說,不過三四日就要動身,這時間太緊了,我怕不夠用。”
他們要動身去陽州的事情,還是冷翠杉大力促成的,因此她不會不知道。既然知道,她自然會抓緊時間。
這是好事,也是壞事。好在時間緊迫,冷翠杉也就難免行事倉促,就算是挖坑佈局,也必然容易計劃不周,出現漏洞。但是同樣,會更狠很毒,更加的叫人防不勝防。
楚靈風無意嚇唬小甜,安慰了她幾句便起身回了房,可別以爲深宅夫人之間的鬥僅僅侷限於勾心鬥角,你損我我損你,那都是無傷大雅的生活調劑。真正想除去一個人的時候,她們的手段和狠毒是想不到的。
不過冷翠杉的報復是楚靈風想的到的,而她沒有想到的是,當天晚上,用完晚膳沒有多久,薛明揚回來了。
楚靈風當時剛沐浴過,換了身輕薄的家居服,一頭長髮打散了鬆鬆的挽着,正靠在牀上看一本醫術,牀邊的小几上,放着個小香爐,淡淡薰香從裡面散出來,讓整個房間都瀰漫着種溫和的氣息。
楚靈風能吃苦,但是在有條件的時候,她也會讓自己活得好一點,精緻一點。
因爲薛府裡的安全肯定是無虞的,所以楚靈風心情很放鬆,沒有半點防備,在昏昏欲睡中,雖然隱約聽到有腳步聲,但卻一點兒也沒有多想,只以爲是小甜照例過來看看。
於是薛明揚打開屋門,便看見喜字還沒撕掉的新房裡,一副溫馨畫面,那場景,竟然給他種真的成家了的感覺,比洞房花燭那一夜還要真實。
“我要睡了,你也早點睡吧。”楚靈風聽着開門的動靜,還以爲是小甜,自然道:“明天早上讓廚房做點酸甜口味的小菜,對了,再多準備一份,不知道相公會不會回來吃早飯,多了不礙事,要是來了沒有準備,就失禮了。”
既然薛明揚已經收起了敵意,那麼楚靈風自然也要表現出自己的善意。兩人以後難免同在屋檐下,就算是一時培養不出感情,也不能總是爭鋒相對的。
只是沒料到,楚靈風的話音落了後,門口便響起了薛明揚溫潤而略帶笑意的聲音:“這麼晚了,還讓娘子心中惦記,真是叫人感覺溫暖。”
楚靈風一震,回頭過去,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什麼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