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雅抱住梅子就走,眼前一花,一片金光閃閃。
沈澈這廝,雜耍一樣兩手拋着金元寶,和身體的本能一樣,媳婦兒這點愛好保準兒沒變。
沈澈拉着何雅到了茂和綢莊,那時他糊弄她,曾道讓她把茂和綢莊搬回家,那自然是一句玩笑,但他現在特別想把茂和綢莊最好的料子都堆在她身上。
沈家有王夫人操持,做衣裳有專門的裁縫,除了無聊或者心情好時,沈家的女眷纔會上門選購料子,男人們更是鮮少來這種地方,沈澈更是不可能來——少年時,沒那份兒心情,有了心情後,人沒有了。
這會兒茂和綢莊的夥計們都忙碌着,獨剩了一個老掌櫃閒着,老掌櫃幹什麼用的,當然是鎮店,不是特別的貴客,老掌櫃都不出面的。
剛來了貴客,是位官家夫人帶着自家小姐,老掌櫃這才露了臉,現在夥計們都忙着給這貴客打包送到府上,他正打算進去,從外面進來兩個人,老掌櫃不以爲意,但剛轉過頭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又一回頭。
這一眼,老掌櫃猶不相信,又揉了揉眼。
真是那人……老掌櫃猛地看向那邊的貴夫人和官家小姐,天哪,老天爺嫌他過的太清閒,給他送上一臺大戲不是?
沈澈好不容易哄了媳婦進了鋪子,一改往日作風,摩拳擦掌道:“來人,把你們店裡最好的料子拿出來!”(沈二變身二百五,表打我,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男主現在智商沒下線o(╯□╰)o)
他這麼二百五,立即把所有人的視線都吸引過來了。尤其是西邊那一對母女。
這對母女的確算得上貴客,乃是當朝監察御史錢錦平的夫人張氏和兩人愛女錢蕙,正是前頭提到過被王夫人看中的那個女孩兒。
這錢蕙年方十七,正是待嫁閨中的年齡,但沈澈……相對而言就老了很多。
可不管什麼朝代,老夫少妻都不鮮見(作者吐槽:老妻少夫太少了哇,爲什麼呢爲什麼呢?o(╯□╰)o)。況且沈澈在朝堂之上。那不叫老,而叫年輕有爲。
而立之年拜相,那是什麼等級?
跟隨太祖打天下的管翼拜相時已經四十有七!
且沈家那樣一個百年世家。隨便一拎,都不是尋常人家能夠肖想的。
最重要的,見過沈澈的人,眼瞎了纔會說他老。可誰要說他年輕,又不覺得。那樣的手段,那樣的胸襟,那樣的氣度,叫錢錦平這等老臣見了他自覺忘了他比自己年輕了不止一旬。
誰要敢因爲他年輕而輕視他。那是找死!
男人足夠強大,便可令人忽略掉他其它的缺點,比如。據說沈相成過親,甚至還有兩個孩子。
可偷偷關注着沈澈後院的人不在少數。有孩子算什麼,沈相只有一個,只要能先佔住了沈相後院,其它的還不好說。
這些人有的人做的很明顯,有些人則是暗暗較量,最近輪到錢錦平比較得意,女兒爭氣,生得好又不張揚,知進知退很是賢良,沈家主母都邀請過自家夫人看戲賞花,盛京城裡,能比得過自家女兒的還沒有,錢錦平覺得這事兒能成。
錢錦平的夫人張氏也這麼想,但她更注重女兒的感受,找個機會問女兒,剛一開口女兒便極不好意思地起身,張氏立即明白了女兒的意思。
只待沈家張口,先合合八字了。
張氏心情好,便想着爲女兒再置辦一些好衣裳,得知茂和綢莊來了一批新料子,立即帶着錢蕙來了,順便還給王夫人挑了幾樣。
可這好心情在聽到那聲高喊之後忽然變了味。
御史夫人和小姐睜大眼睛的時候,老掌櫃已經迎到了沈澈兩人面前,可舌頭忽然打結了。
這是該怎麼稱呼?
這姑奶奶他斷然不會認錯,這姑奶奶可是何世平的女兒,可這姑奶奶還嫁給了沈二爺,這沈二爺就是當今的沈相,但她不是早死了麼?活見鬼了,那邊那個不是聽說跟沈二爺正議着親麼?
“相爺……夫人。”老掌櫃靈機一動,成過親自然是夫人,可他沒叫什麼夫人,那自然不算得罪那邊的。
“這麼巧遇着相爺,老婦這廂有禮了。”
錢蕙沒反應過來時,張氏已拽了她上前,監察御史這活時不時得沾點血腥,張氏頗有乃夫之風,且上前看一看這女子到底是什麼來歷,若是個沒正形的,以後打發了去便是,哪個男人不偷腥,這也不是什麼大事。
走近一看,這女子漂亮的驚人,難怪能迷惑得了沈相,可惜眉宇間透着一股呆氣,見她過來不躲不閃更沒半點見禮的意思。
錢蕙聽見母親發話已知深意,雖扭捏跟在母親後面,卻注意着前面一舉一動。
何雅那呆氣是剛進到這鋪子裡,尚在收集這鋪子裡東西的所有信息,她那狀態難以說明。況且壓根不知道這兩人口中的“相爺”就是身邊這個欠打的,至於錢蕙,早就不記得自己曾見到過了,張氏一說完,她腦子裡也出現了這些料子的用處,欣喜地指着一匹粉紫色的料子對沈澈道:“這個可以給小華做裙子。”
沈澈忙點頭:“好。”
兩個人牽着手直接從張氏母女面前走過去了。
老掌櫃一頭汗,相爺沒看見這兩個大活人?
錢蕙見母親還維持着見禮的姿勢,急的跺腳,卻又不敢張口高喊,錢家下人更不敢造次,最後,錢蕙手上帕子一絞,柔柔弱弱地叫了聲“相爺”。
沈澈轉身了,可前面是何雅,何雅朝錢蕙猛地衝了過來,一把抓住錢蕙……身邊小夥計……手上捧着的料子:“這個好看!”
沈澈:“買。”
“這個好看!”
“買!”
“這個也好看!”
“都買!”
……
看着那母女倆的臉色,老掌櫃有些拿不準自己是應該咳嗽兩聲告訴沈相這是別人挑好的料子。還是該徹底消失。
“這個太老氣了。”
“那買了做鞋墊。”
“這些我們已經付過帳了。”被無視也好,總算找到個說話的機會。
“咦,錢夫人……錢小姐?”沈澈似纔看到兩人,隨便一點頭,便打算繞過去。
錢夫人的腰彎的都有些酸了,雙目灼灼,可不容這麼錯過。盯着何雅道:“這位是?”
何雅伸過頭來:“公雞。這是誰啊?”
沈澈把她頭拖到胸前:“娘子,你剛回來,還不知這位就是監察御史錢大人的夫人。”
何雅眨了眨眼。不知該怎麼跟這位看起來好像很生氣的夫人打招呼,不過旁邊的這位小姐很漂亮,她身上的衣服更漂亮,忍不住道:“這位小姐……身上衣裳真好看。”
“那就買……照着做上十身!”沈澈及時收住嘴。
老掌櫃:……沈相。您是來砸場子的麼?
錢夫人母女壓根找不到目標進攻,直接就被沈澈給砸暈了。且從頭到尾沈澈就跟錢夫人說了一句話,至於錢蕙,沈澈還敢看麼?
錢夫人不戰而敗,顧不上什麼面子。得先回去把這事兒給弄清楚了,那王夫人明明很鐘意自家女兒,雖未明說。可明眼人都知道那是怎麼回事。
臨出鋪子,錢夫人還聽見一句“這兩匹料子母親一定喜歡。一會兒直接送到母親那兒去。”
好一個往王夫人!你兒子明明有妻有子,爲何還要百般戲弄我們母女,難道是想讓我家蕙兒給你兒子做小?錢夫人被忽然冒出的想法氣得火冒三丈,回去左等右等好不容易等到錢錦平下朝,立即哭哭啼啼將事給錢錦平說了。
錢錦平本來臉色就不好,聽完臉色更加難看:“難怪近日不見沈相上朝,道是身體有恙,要修養一月,因胡連城一案,聖上已經動怒兩回,現在人人自危……”
胡連城一案,張氏知錢錦平也受命協查,聞言驚道:“聖上可對老爺您……”
錢錦平忙拍她手,張氏反應過來,這才轉到今日這事上,怒道:“沈相隻手遮天,爲了一婦人不去上朝,難道不怕聖上知道麼?”
錢錦平道:“聖上向來倚重沈相,他又是個深謀遠慮之人,怕事情沒那麼簡單,且叫人先去打探消息,切莫隨意聽信他人之言。”
張氏道:“這哪是他人之言,這是我親眼所見。”
錢錦平皺眉沉思,忽道:“他當真稱那婦人爲夫人?”
張氏道:“難道我在你面前扯謊?”
錢錦平不滿地瞧了她一眼,張氏知自己過急失言,但一時情急,也不辯解,錢錦平又道:“你可知他原配夫人是何身份?”
這個張氏委實不知,與那王夫人幾次見面,都暗羨對方雍容貴氣,又因沈相身份,京城女兒只有被沈家挑的份兒,哪好開口探問?
錢錦平道:“我也是偶然聽人提了一句,這事兒好像聖上也頗爲忌諱,是以並不敢隨意談論,他的原配妻子,乃是前朝奸相何世平的女兒。”
張氏啊了一聲,低聲道:“那不是支持明王造反的那個?”
何家九族皆滿門抄斬,這何氏有何膽子露面?
錢錦平見她聽明白了才道:“這事兒大有古怪,若是,沈相不但欺君罔上,而且還包庇前朝亂黨;若不是,又是另外一番打算。但無論如何,咱們現在都惹不起他。還是先打探清楚再作打算。”
張氏應了,錢錦平又吩咐張氏看好女兒,別又出什麼亂子,如今京城都知他錢錦平欲與沈相交好,錢蕙原先有幾門好人家都給推了,若是再出岔子,可真成笑柄了。
這邊錢錦平利用職務之便暗中探查不提,那邊沈家王夫人差點被氣昏過去。
那個害人精竟然還活着!
王夫人想的和錢錦平不差,如今沈澈位高權重,整個沈家幾乎都系與沈澈一身,這個害人精怎麼不去死?!
還送了兩匹緞子過來,是不是想咒她斷子絕孫?
想到這兒,王夫人立即想起來小芳小華,眉頭一皺,心口疼的她不由一捂,倒在榻上連呼“不急不急,慢慢想個法子,慢慢想個法子……”
何雅哪知道這些,那緞子也是沈澈差人送回去的,過了一天,這天的事也只在冊子上一筆帶過——“他倒是還不算摳門”。
小芳小華就沒見過老爹臉上有這麼多表情,那笑說是苦笑吧,更像是太爺爺偷吃了糖之後的那種表情,不過倒是再沒聽到過阿孃捱打的聲音,他們剛鬆了口氣,翰文書齋忽然來來了個不速之客。
說是不速之客也不對,不過來的突然,喬戴比倆孩子還吃驚,躬身將老太太和王夫人迎了進去,一面着人上茶,一面命人趕快去後院通知沈澈。
王夫人手一揮:“喬戴,你糊塗了不是?老太太來自己家鋪子看看,你還讓人去通傳?不用了,我扶老太太進去瞧瞧。”
這又過了幾年,李老夫人活的仍精神抖擻,聽媳婦兒這話不怎麼中聽也沒吭聲,只是道:“我那兩個小曾孫在哪?幾日不見,想死我了,快帶我去看看。”
喬戴敢攔誰也不敢攔老太太。王夫人扶着老太太到了後院,那通報的人還被擋在後面,老太太往月亮門邊一站,就看見綠瑩瑩的葡萄藤下面,自己那現在人見人愛的孫子正拿着把梳子臉上掛着不要錢的笑給人梳頭。
至於那兩個小不點,一個人搬了一個小凳子,拖着下巴眼也不眨地瞅着呢。
王夫人胃狠狠抽了幾下,回頭擠出個笑:“娘,你看,這幾年沒見,還跟剛成親時一樣。”
聽見聲音,何雅回過頭來,臉上毫無意外的都是茫然。
沈澈不疾不徐地替她插上髮簪,慢吞吞收了梳子,才挽了她手走到李老夫人面前對何雅道:“這是奶奶。”
何雅有些發楞,沈澈又道:“叫聲祖母大人就好了。”
李老夫人笑道:“都是做爹的人了還這麼淘氣,我老人家就被你這麼打發了。”
小芳小華過來一人抱住老太太一隻胳膊:“太祖母是最好的老人家。”
當下也沒計較何雅不知所措的跟着就那麼叫了一聲。
老太太都被這麼草草對待,王夫人也沒計較同樣的待遇,直接點名來意,原來是已經知道何雅的病情,要接何雅回沈家養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