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允華當天失魂落魄地回到府裡,見着了親孃就抱着她的腰痛哭起來。
金氏一見她是跟陸婉容回來的,就知道不好,搖着她的肩膀忙問:
“怎麼了?啊?你這是怎麼了?婚事怎麼樣,你大伯母和你說什麼了?”
傅允華泣不成聲,說話斷斷續續的,金氏把下人招來一問,得知了今天的事,她當下氣得兩眼上翻,差點生生把手指甲在手心裡擰斷了。
“她!她把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推下湖去了?!這惡毒的小賤人……”
傅允華只顧着哭,什麼都說不出來。
金氏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冷道:“大姐兒,你和阿孃說,你到底有沒有故意鬆手?”
傅允華臉色一白,支支吾吾地道:“我、我沒有……”
金氏咬牙,“你聽着,不管外人說什麼,你咬死了不能鬆口,你沒有故意鬆手,誰都沒看見,是傅梨華故意推你,明白了嗎?”
傅允華點頭,“阿孃,現在可怎麼辦?”
金氏這麼多年來,也多少知道些姚氏的爲人,她立刻拉起傅允華道:“爲今之計,咱們先去找同盟,走,跟我去見你二嬸。”
她主意打得好,誰知陸氏早已瞭然於胸,早吩咐關了院門只說自己身體不好,任憑金氏好說歹說都不開門。
而在院子裡,傅念君正親自下廚準備晚飯,與陸氏和陸婉容一道吃。
她素來廚藝好,陸氏就好這口,幾人談笑愉快,誰也沒提一句金氏。
金氏不得門而入,只好退而求其次,去三房尋傅秋華和老姨娘寧老夫人,帶着傅允華又是哭求又是磕頭,求寧老夫人在傅琨面前替她們母女說兩句話。
寧老夫人自知自己是姨娘身份,也從來不敢太把自己當回事。
她有什麼能耐去傅琨面前說話呢?還是要和人家的正妻別苗頭。
她又圖什麼呢?
寧老夫人沒有答應,金氏就賴着不肯走,傅秋華終究看不過眼,請祖母幫她們一幫:
“我這幾日雖沒有和大姐說話,可她這次被四姐兒這樣對付,我心裡也不好受,太婆,我們就……”
寧老夫人看了她一眼,嘆道:“五姐兒,這府裡你的姐妹們,哪一個都不好對付啊。”
傅秋華卻似懂非懂。
寧老夫人終於點了頭,讓貼身婆子看着,一旦傅琨歸家就來通知自己,她自己要去見他。
金氏得知了寧老夫人的態度,心下就稍安,只是還沒來得及高興多久,就傳來了一件大事。
“夫人,四夫人!不好了……”
有個丫頭倉倉皇皇地跑進來叫金氏。
“怎麼了?”
金氏瞪了她一眼。
她生平真是最恨人家說“不好,不好”的。
偏這些丫頭一開口就是“不好,不好”……
丫頭一個大喘氣,“是大夫人!她帶了人,抄檢了大娘子的閨房,東西翻地一塌糊塗,說、說是……”
“說什麼?”
丫頭突然支吾了起來,金氏急得一拍椅子把手,“你倒是說啊!”
傅秋華此時也從後頭寧老夫人的佛堂裡出來,就聽見金氏在這裡大呼小叫的。
那丫頭被兇怕了,也把心一橫,顧不得別的,大聲道:“大夫人說大娘子年紀到了思春了,與男子來往不乾淨,還意圖勾引自己的妹夫崔家五郎,她要去告訴相公,告訴四老爺,告訴族老!”
“什麼?!”
金氏尖叫道:
“她瘋了嗎?”
她真想知道現在是姚氏瘋了還是自己瘋了,金氏踉蹌了一步,只覺得一股子血氣往上涌,恨不得立刻去撕了姚氏。
當初暗示她們崔涵之會與傅念君解除婚約,倘或可以成她家允華的夫君的是姚氏,這會兒就翻臉不認人硬往她頭上扣屎盆子了?
丫頭見她這樣,怯怯地又接道:“四夫人,尤姑姑讓您趕緊回去……”
金氏心中怒起,當頭就狠狠拍了一下那丫頭的頭:“小賤蹄子,你不早說!”
說罷如一陣風般殺回自己院子裡去了。
那丫頭忍不住哭起來,捂着自己的腦袋,金氏那一下打得可確實不輕。
只是金氏走得急,卻沒注意到自己旁邊的女兒,一張秀臉白得如雪一般,渾身發抖,似乎是又從水裡被人撈出了一回。
傅秋華聽得也心驚,她望向傅允華,見她神色就猜到了七八分:“大、大姐,你、你不會……”
她不會還留着崔涵之的詩詞吧?
她一直都知道傅允華對崔涵之有幾分心思,也一直覺得傅念君配不上崔五郎,合該傅允華才與他相得益彰。
只是到底這也是姐妹間的私房話,傅允華更是從來不肯親口承認的。
她知道傅允華一直偷偷藏着崔涵之所寫的詩文,時常品味揣摩,但也僅此而已。
她突然覺得有些不對,這可都是隻有她才知道的事啊。
現在大伯母怎麼會曉得?
難道說傅梨華也知道?
傅秋華頓時心裡又涼了半截。
姐妹,姐妹,原來真是不過如此。
“五、五姐兒,我、我可怎麼辦……”
傅允華整個人抖得如篩糠一般,望着傅秋華全然是渴望的神色。
哪怕傅秋華比她小好幾歲,以往也一直是她做傅秋華的倚靠。現在,傅允華的腦中卻只是一片漿糊,全都是一個詞在盤桓:完了!
傅秋華咬了咬牙,低聲說:“我怎麼知道……”
傅允華忍不住掩面痛哭起來。
寧老夫人終於走出了佛堂,見此狀又是一聲嘆息,吩咐左右:
“走,去四夫人院子裡,看看她們還要怎麼鬧!”
這件事情迅速傳遍了傅家每個角落,畢竟姚氏的動靜就是要讓所有人都知道。
此時傅念君與陸氏和陸婉容正準備用晚飯。
陸氏笑着擱下手裡的筷箸,索性延遲些時候用飯,把這事說一說。
她擡眼望了一眼傅念君:“聽說是真憑實據在房裡搜出來的,你怎麼看?”
傅念君此刻想的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問題,收藏人家的詩文稿,和偷畫人家的畫像有很大的區別嗎?
一個婉約些,一個直觀些。
思春的方式不一樣罷了。
她想到了以往傅允華清雅的模樣,突然就覺得有幾分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