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姚氏不覺得,可如今這樣一比,看着崔家年前年後送來的那些厚禮,還有奚老夫人特地囑咐給傅念君的首飾頭面,她這才真的認可當年老夫人確實還給傅念君留了門不錯的親事。
姚氏憐惜地摸了摸傅梨華的頭。
當年老夫人怎麼就沒先緊着些他們四姐兒,儘想着那個傅念君。
當然事實上明明是方老夫人和她自己先一步看上了杜淮這個乘龍快婿,只是姚氏一時就選擇性地遺忘了這茬。
在這方面顯然傅梨華也很得她的真傳。
傅梨華又流起眼淚來:
“太婆活着的時候就不疼我,她和爹爹一樣,只疼那個!同樣都是傅家的嫡女,我如今成了這樣,還能有什麼指望?外祖母……”
她哭倒在方老夫人的懷裡。
方老夫人也暗恨咬牙。
她拍了拍傅梨華的背,說道:“四姐兒,用不着慌,這鴨子還沒煮熟呢,誰知道會不會飛。”
姚氏見她話裡有話,不解道:“阿孃這是什麼意思?”
方老夫人笑了笑,“上回咱們商量着要讓傅念君早點嫁去崔家,可是礙着崔五郎不願娶她,你不是叫我拿個主意,還記得不記得?”
姚氏想起來確實是有那回事,那時候她們一心認爲傅念君不規矩,對杜淮也有些心思,崔家那裡又嫌棄她名聲臭,她們祖孫三人就琢磨着趕緊讓她嫁出去,免得害了傅梨華的親事。
只是沒幾個月,情況卻突然倒了個個兒。
姚氏的臉色不大好看,傅梨華眼眶裡也含着一泡淚。
現在,她纔是沒人要的那個!
方老夫人不管她兩個的情緒,自顧自地說,“沒出李夫人那檔子事的時候,我也動過崔家的腦筋,崔家的蔣夫人是個糊塗人,倒是府裡有個極來事能幹的張姨娘。”
“一個姨娘罷了,能頂什麼用。”
姚氏有些不滿意方老夫人的打算。
方老夫人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姨娘沒用?你看看你們家裡那個寧氏,下等人出身罷了,就生了傅三老爺,現在老夫人過世了,你們府裡上上下下還不稱她一聲寧老夫人!這姨娘頂用不頂用,還要看當家夫人怎麼樣。”
方老夫人說到這裡就有些得意,“像咱們家,我自然不能容那些賤人上位,可你看崔家,蔣夫人本來就糊塗,張姨娘若是沒幾個心眼,在崔郎中面前不得臉,能生養兩個郎君嗎?”
姚氏漸漸聽出了些門道,“阿孃的意思是……”
方老夫人望了她一眼:“傅家那位過世的老夫人不是定了崔家做傅念君的婆家麼?崔家又不止一位郎君,她都不是傅家最好的小娘子,憑什麼配崔家最好的郎君?”
理所當然的一句反問。
這無賴氣勢,若傅念君在場,必然要爲方老夫人起身鼓一回掌。
這位強詞奪理的本事才真正叫人歎爲觀止。
傅梨華卻聽得熱血沸騰,激動地起身道:“不錯,您說得對!她那樣不堪的爛泥,憑什麼值得太婆給她配一個好郎君,傅家又不是沒有好女兒了!”
像她自己,像大姐傅允華,就是三房那個咋咋呼呼的傅秋華,哪個不比傅念君更優秀!
這麼想着,傅梨華不由底氣更足,“何況她害我一回,我必然要回她一次的,這是哪都越不過去的理!”
姚氏默了默,她是擔憂傅琨那裡,自從上回,傅琨待她就更有幾分冷漠了……
方老夫人看出了她的猶豫,說道:
“你就四姐兒一個女兒,她下面還有六哥兒,即便不爲四姐兒想,你也要爲六哥兒想。崔五郎本就有出息,傅念君嫁了他,你那位好老爺再提攜一番,他們往後的日子是四姐兒和六哥兒拍馬也難及的。傅相公偏心傅念君是你我都知道的,咱們也強迫不得他,但是你要籌劃什麼你該想想清楚。”
“你得想着讓傅念君嫁一位平庸些的郎君,這樣傅相公提點起來也有限,日後還能輪得到四姐兒和六哥兒,否則的話,你當他看得見咱們這兩個可憐的孩子?”
方老夫人這兩句話一下就戳到了姚氏的心坎裡。
傅梨華也在旁忿忿道:“不錯,何況她和三哥還有大舅舅幫襯呢,大舅舅從來都不喜歡我!”
姚氏一陣心酸,心裡也燃起了一簇火苗。
“不錯,做孃的,還不是爲子女爭一爭,人心是偏的,老爺更是如此,傅念君過得好,就沒咱們四姐的事!我不去爭,咱們就什麼都沒有了!”
姚氏心中對傅琨的不滿突然也燃燒起來,她爲傅家當牛做馬這麼多年,卻從未得到過他對長姐一般對自己的愛憐。
心裡的主意一定,姚氏更覺得傅念君的婚事必須給攪了。
她的女兒,必須得嫁一個比傅念君的丈夫出色百倍的夫君。
這樣才公平。
從她母親方老夫人和榮國夫人梅氏,到她自己和長姐大姚氏,還有姚隨和她兩個親兄弟。
他們從來沒有得到過公平的待遇。
他們處處矮人家一頭。
現在她的孩子,就一定得不如傅淵和傅念君嗎?
傅淵也就罷了,可傅念君是這樣一個不知檢點、放浪形骸的小婊|子,她不過是仗着傅琨和姚隨的相護,就處處踩着她們母女,她如此不堪,也一定要比自己的女兒嫁得好嗎?
這不公平!
傅念君應該去她應該去的地方,配一個和她一樣粗鄙的夫君,這纔是最正確最公平的結果。
方老夫人見女兒終於體會到自己良苦用心,不由嘆了口氣:
“我是沒幾天好活了,唯一的念頭,就是看你們都過得好。阿妙,因此你爹爹再怨我,我也要爲四姐再謀劃一次。”
方老夫人握着傅梨華的手,眼中有光閃過。
姚氏突然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了。
“阿孃,難道你覺得崔五郎他……”
方老夫人打斷她,“這都不好說,說不定再有好的,咱們也可慢慢瞧。”
傅梨華突然有些羞紅了臉,低下頭點點頭。
曾經她對她的杜郎那些自認爲可以天長地久的綺思,竟在不知不覺間也消失地無影無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