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念君趕到書房的時候,傅淵和傅琨正在說話。
“爹爹……”
傅念君輕喚了一聲。
傅琨點頭,依然是她熟悉的溫煦表情,柔聲問着她:“用過飯沒有?”
傅念君抿抿嘴:“已經用過了。”
她走上前來,開門見山地問道:“王婆子茶肆失火一事,爹爹都知道了?”
傅琨微笑,“你都知道了,我如何會不知道。”
傅念君微微蹙了眉。
傅琨見她有模有樣蹙着眉的樣子,輕輕笑了一聲。
“看來對方是挺急躁的。”在旁的傅淵說道。
原來這王婆子茶肆不過是歇業了一夜,還未等官府判出個長短來,今早便一把火被燒成了灰燼,連帶着燒了看門的一個老頭和住店的兩個夥計。
“爹爹昨日可有查到什麼可疑人物?”
傅念君問道。
傅琨只微笑不答。
傅淵卻打斷她:“你糊塗了,這不是爹爹的管轄職責。”
這話問出口便不大妥當。
帶人封圍王婆子茶肆的不是傅琨,審查這裡的更不是傅琨。
這人!
傅念君撇撇嘴,忍不住嘀咕,還真是夠嚴格的,這裡又沒有外人。
往日說一些事,都是傅念君和傅琨兩人,如今再加上個傅淵,她難免也覺得有些不自在。
不過在找出幕後之人這件事上,他們三人,必然是要統一陣線的,這點毋庸置疑,她只得學着習慣。
傅琨微笑,“我也考慮了一番,昨天沒有打算請官府押人提審,做個樣子罷了,對方果然沉不住氣。”
他頓了頓,很快就對那幕後之人的性子下了個大概的判斷:
“年輕氣盛,不是思慮不當,便是從前贏慣了,行事銳利,偶爾遇一出乎意料之事,便有些氣急敗壞。”
這倒是暗合了魏氏所說,那郎君是個年輕人之言。
傅淵接口:“他也不願意多想幾回,爹爹如此性情,又豈是喜歡耀武揚威之人,一個三司就把他嚇住了,是他太過急躁了。”
傅念君很快就能想明白這裡面的門道,“爹爹知道那等人培養出來的死士,即便捉來也問不出來什麼,反倒耽誤自己的名聲,不如這般試探一下他深淺?”
傅琨點點頭,有些驕傲地看着兩個孩子。
他的兒女,竟都是這般聰明。
“我走了一趟三司,也有那麼多雙眼睛盯着,魚龍混雜的,聰明人更不在少數。”
傅念君暗道這一招高明。
王婆子茶肆先是入了傅琨的眼,接着又是一把大火燒了個精光附帶三條人命,固然是什麼線索都留不下來了。
可那些緊盯着傅琨的人都會因此將視線轉移。
這麼多雙眼睛盯着,那幕後之人也得小心些了。
“爹爹,我一直懷疑那處地方是魏氏與那幕後之人接頭遞消息的地方,有她就會有旁人。如今王婆子茶肆已毀,他那些散落的手下若要再聯繫他,恐怕會換個新的地方。”
那幕後之人擅於隱匿,可這隱匿也有隱匿的不便之處。
連魏氏都說不清他是什麼來路,其他的眼線探子必然也是。
他們沒有收到任何指令,驟然間卻見王婆子茶肆被一把火燒燬,心中必然焦急,此是最易露出馬腳之時。
傅琨頷首:“此事做來要極大的力氣,明面上有府衙調查茶肆失火一事,也不過是唬人。暗地裡還是要我們自己來,三哥兒,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
傅念君道:“三哥要籌備殿試,難免分神,還是我……”
傅淵卻從旁邊瞪了她一眼,把那未盡的話給她瞪了回去。
“爹爹放心,我會派人搜尋王婆子茶肆附近出現的可疑之人,還有京裡這些可疑的茶坊酒樓,那幕後之人狡兔三窟,必然置產頗多,需得費些功夫。”
話不能說得太滿,也不能太過喪氣。
傅淵說話一向都是如此中庸。
傅念君在心中嘆氣,這東京城裡的酒樓茶坊,又何止千家百家,要去查也只能查個大概了。
也不能太抱指望。
她原本想接下這事,也是因爲能估摸估摸傅琨手底下的人手,以便日後再做打算。
傅琨點頭,只叮囑兒子:“萬不可怠慢正事。”
傅淵垂手應了。
傅念君在心中不由道,不愧是傅家嫡長子,確實任重道遠。
“還有一樁。”傅琨又說:“既那幕後之人已知我發現了他,必然對傅家多有試探,你們近日更要謹慎纔是,自然,適時地也能做一二應變,或可尋得線索。”
府外交際畢竟有限,他這話意思,恐怕那人會安排探子進府。
這是由傅念君應下的,“府裡下人採買訓練一事,如今已移交淺玉姨娘處理,要仔細盤查並不太難。”
若還是姚氏主持,恐怕又要平添一堆雞毛蒜皮的煩心事給傅念君添堵。
饒是她最近被削了權也不安分,整天還想着將張氏弄回自己身邊繼續興風作浪。
這件事是他們父女兄妹三人的秘密,自然不能節外生枝,淺玉姨娘那裡的工夫,只能傅念君去下。
其實傅念君倒是還有幾句話不能說出口。
那幕後之人算計傅家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他怕是早就籌謀了不知多久。
有眼線,或許早就放進來了。
傅念君微微吐了口氣。
有眼線在她的身邊嗎?
若是有的話,即便從前秘而不發,如今也是時候該動了。
如此商議妥當,傅琨便讓兩個孩子退下。
傅念君臨走前還向傅淵請示了一下,要出門一趟。
出了書房門,傅淵也不知是怎麼想的,竟脫口而出一句:
“幾時你出門還知道要向爹爹報備了?”
原本也算是普通的一句話。
說出來以後他自己又覺得似乎含了幾分輕蔑,卻又不知如何糾正。
懊惱轉頭,就看見傅念君睜着一雙秀目在看自己。
傅淵突然生出了幾分狼狽之意。
“哼。”
他的反應竟是一甩袖子走了。
傅念君眨眨眼。
這一位可還真是……
她搖搖頭,若非她自覺還是有幾分善解人意在,知道傅淵這是一時難以轉換和自己的相處方式,不然還真是要氣死了。
傅念君回去換了衣裳,就讓人準備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