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的太寧城,處處歡聲笑語,人人都沉浸在過年的美好紅火氣氛之中。
此時,一個穿着鵝黃色直領對襟多褶裙、明眸齒白的年輕女子與一個穿着天青色印金提花綾袍的英俊男子正同乘一騎,悠閒自得地在太寧城的街道上閒逛。遠遠看去,彷彿是天造地設的一對璧人,引得路人紛紛報以或羨慕、或嫉妒的目光。
但如果細細觀察,就會發現那位女子臉上帶着慍色,她時不時帶着怨恨地瞥着身後的男子。那男子倒是仿若全然不知,一雙美目始終停留在女子嬌豔中帶着一絲孩子氣的臉上。
紫陌哭喪着臉,她完完全全着了那如的道。聽到他提起軒轅依鴻的名字,紫陌方寸大亂。一想起那如的養母那霜曾和軒轅依鴻傳出過緋聞,雖然軒轅依鴻告訴紫陌那不過是流言蜚語罷了,但紫陌心裡一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特別是見到了器宇軒昂的那如之後,紫陌不由得去設想一下養育那如長大的那霜是怎樣一個風流人物。相較之下,紫陌便有些泄氣。
那如正是早早窺察到紫陌性格里的小小自卑感,才故意提及想去攝政王府拜訪,順便敘敘舊。果然,紫陌立馬答應下來陪他出去遊玩。兵不厭詐,這個小姑娘又怎麼是自己的對手呢。也不能怪那如太過有心計,他怕呆在紫府裡,保不齊紫菲涵又會提起成親這件事,與其讓紫菲涵告訴紫陌,還不如自己找個機會和紫陌說個清楚。反正紫陌對自己無意,自己更是對她無情,兩個人若能達成聯盟,紫菲涵和那霜也就無計可施了。但如何告訴紫陌這件事,那如還未想好。
紫陌覺出那如有意沉默,只是不知道他沉默的原因。自己剛剛出門前,吩咐詠澤去一趟王府,幫自己轉交給軒轅依鴻一張字箋,一想到軒轅依鴻,紫陌只覺得心裡一陣甜蜜。而後紫陌又讓詠夜告訴自己的母親和呈霄,自己被逼無奈要陪着那將軍去太寧城裡逛逛,晚膳之前就能趕回來。紫陌還記得詠氏姐妹聽說自己在新年的第二天和那如出去時,臉上露出的羨慕表情。紫陌當時很想大吼一聲,什麼英雄少年,根本就是滿腦子鬼主意的浪蕩小子。
“前面就是射雁湖了。”那如伸手指了指不遠處,他停了馬,突然抱住了紫陌的腰,還不待紫陌有所反應,她的雙腳便已經落地了。
那如抱紫陌下馬的動作異常瀟灑,惹得四周的百姓連連叫好。那如還衝那些人得意的笑笑。衆目睽睽之下,紫陌只覺得窘迫不堪,她生氣地瞪了那如一眼,他就不能收斂一點嗎?“你還真是,永遠都要引人注目。”
“什麼引人注目?”那如假裝不解地問紫陌。
“沒什麼。”紫陌扭過頭去,不願意多說什麼。
那如獨自笑了起來,他笑得如此開心,以至於紫陌不得不偷偷用胳膊肘撞了一下那如的腰部,那如才慢慢止住笑聲。
“天氣真好。”那如一邊說着一邊拉住了紫陌的臂肘:“你瞧,太陽出來了。”
冬日裡的太陽所發出的溫暖,彷彿是可遇不可求的禮物,紫陌沐浴在陽光之中,她的心情也慢慢開始轉好:“你有很多年沒回過太寧了嗎?”
那如嗯了一聲,和顏悅色地說:“去划船吧,冬天裡的射雁湖,別有一番風情。”
紫陌有些遲疑,自落水之後,她一靠近水源就會覺得緊張。那如突然挎住了紫陌的胳膊,他微笑着說:“有我在,不會落水的。”
他的這句話撞進了紫陌心裡,紫陌萬萬沒想到,他竟然會洞察到自己的不安。那如緊貼着自己的胳膊,既溫柔,又有力,讓紫陌覺得異常安心。
他們兩個人朝射雁湖走去,走了一會兒,二人誰也沒有主動開口。冬日裡特有的清冷微風吹紅了紫陌的面頰和耳朵。光禿禿的樹木聳立在路的兩側,紫陌突然幻想着再過不了多久,這些樹木枝條上會被一層綠油油的嫩葉覆蓋,到時候,飛到遠方過冬的燕子也會重新返回。紫陌搞不清楚是不是因爲那如在身邊的緣故,爲何明明蕭索的景象卻讓她生出一絲希望呢。
紫陌突然對這個挎着她的胳膊沉默不語的男子萌生了一股柔情。這個只認識了短短兩天的男子成爲了自己短暫時間的伴侶,成爲了在新一年初始陪着自己在荒涼的路上散步的人。他們靠得很近,彷彿是親密無間的愛人一般。紫陌馬上就對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可恥,她眼前浮現着軒轅依鴻的面孔,這個她深深愛着的男人的面孔。隨即是忠誠守護着自己的廣單,而後是心思細膩的商呈霄。一個女子生活中有了三個愛人,三個完美無缺的愛人。他們得到了紫陌的愛,尊重和信任,這難道不還不足夠嗎?紫陌心裡暗暗覺得,也許是那如太過耀眼,讓自己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喜歡。紫陌把這種喜歡定義爲偶像式的愛慕。
“怎麼覺得很感動?”那如衝紫陌眨了眨眼睛。
紫陌側過頭,嗔怒地呸了一聲,卻惹來那如的一陣大笑。
到了射雁湖,那如租了一條小船,他緊緊地握着紫陌的手上了船。
紫陌不解爲何那如想來射雁湖泛舟:“你小時候常來這裡遊玩?”
那如仰面躺在船上,他凝視着高遠的天空說道:“只來過兩次,一次是和母親,一次是和那霜。”
紫陌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她直直地盯着那如的臉,彷彿要從他的臉上找到某種答案似的。那如突然直起身,眼神有些朦朧地望着紫陌:“紫陌也知道紅皇夫的故事吧。”
紫陌點了點頭:“你是說,紅皇夫和先帝的戀愛故事?”
“如果那種關係也算是戀愛的話。”那如的聲音突然變得有些冷漠:“紅皇夫毫無保留地愛着先帝,可先帝是如何迴應他的愛情呢?”他冷笑了幾聲。
紫陌嘆了口氣,她不知道那如爲何要提起這件事:“關於他們的愛情,我們只是旁觀者。”
“是這樣嗎?”那如語氣不善地反問道:“紫陌,你已經有兩個側夫了,未來還會有正夫,甚至更多的側夫。你可以把自己的心分成很多份嗎?你不覺得,這種愛,對他們來說很不公平?”
紫陌低着頭,狠狠地咬着自己的嘴脣,她不知道如何回答那如的質問。事實上,這些問題紫陌也曾問過自己,她找不到答案,只能粉飾太平。
“這種愛,根本不是愛。”那如咄咄逼人地說道。
紫陌的眼神有些慌亂,她的臉突然漲紅了起來,嘴脣微微顫抖,她極力控制着自己激動的情緒。那如的直抒胸臆,戳中了紫陌最痛的傷口。紫陌不願意承認,卻又不得不承認,很多時候,她感到害怕,害怕終身孤寂。因爲這種恐懼,讓她死死地握住身邊的人。她有時候很想呼號:別留我一個人。
一瞬間,紫陌似乎看到了軒轅依鴻,看到了他內心所隱忍着的感情。紫陌本該一直等着軒轅依鴻的,但紫陌害怕,即使等上十年、二十年,他還是那個攝政王。那時的自己,會比現在更加孤單無依。紫陌不想蹉跎終老,即使這種想法是自私的,紫陌也不願放開廣單和商呈霄。她喜歡着他們,他們也喜歡着她,這讓紫陌覺得自己還活着。但這對軒轅依鴻來說不公平,可自己又能怎樣呢?想到這,紫陌兩眼泛出了淚光。
“所以,我未來的妻主身邊只能有我一個。”那如趁勢說道,他知道自己過於殘忍,他揭開了紫陌故意隱藏的傷口,還往上面撒了一把鹽。但那如也有自己的苦衷,未來即使紫菲涵向紫陌提起成親的事情,紫陌也會拒絕吧。雖然那如達到了預期的目標,可他的心裡卻沒感到一絲喜悅:“你傷心了?”
紫陌艱難地搖了搖頭:“以前,我也這麼想,若能一生一世只和他在一起,該多好。可……你並不知道,我和他之間的故事……”紫陌此時感到十分委屈,她和軒轅依鴻之間,那些阻礙,沒人能完全明白。紫陌不想再解釋什麼,她只覺得頭很重,爲了掩飾即將留下的淚水,紫陌閉上了眼睛。
那如的心情也有些沉重,他有些自責,明明剛剛兩個人相處的那麼融洽,自己爲什麼要笨拙地提起感情上的事呢。
紫陌在船上進入了夢鄉,她的頭枕在那如的肩膀上,隨着小船來回搖晃。紫陌的頭髮很軟,呼吸非常得輕,吹在那如的脖頸上,弄得他有些心猿意馬。那如怕紫陌的頭從自己的肩上滑下去,他用手扶住了紫陌的額頭,覺得她的頭完全靠在自己的手心裡。
“睡吧。”那如悄悄地說:“做一個有我的夢。”
只可惜,四下無人,沒人能看到英雄少年那如臉上那稍縱即逝的柔情。
當紫陌從夢中醒來時,天已經黑了下來。他們二人一路無話,
進了府,紫陌得知紫菲涵帶着商呈霄去拜訪左右丞相,廣單還在外處理紫菲涵交代的事情,商爹爹帶着平兒去鉅鹿廟還願,今夜就露宿在那裡了,偌大的紫府突然變得有些冷清。
紫陌、燕蘇音和那如用過晚膳之後,燕蘇音便把新年收到的賀貼通通遞給了紫陌。紫陌不明白燕蘇音是何意,燕蘇音努努嘴,伸手指了指裡面的一封賀貼,紫陌抽出來一看,不由得眼角抽了抽。
文炫以這三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張牙舞爪地出現在紫陌面前,他還真是一刻都不安生……紫陌隨手把文炫以的賀貼丟在了一邊,往下繼續翻着,紫陌只覺得鼻尖滲出了汗水。這些賀貼,大多是太寧城裡官宦人家送來了,幾乎全是希望可以到紫府拜訪自己和母親的,這倒沒什麼,只是賀貼裡通常還寫着什麼自家兒子芳齡十四,剛剛及笄,面容姣好之類的話……簡直是□裸地徵婚帖……
燕蘇音在紫陌身邊小聲嘮叨着,紫陌覺得很無奈,又不是自己讓他們送來這種帖子的,爹爹這氣生得好沒理由。就在紫陌尋思着如何從燕蘇音這裡脫身的時候,那如衝紫陌扮了個鬼臉,他狡黠地衝紫陌笑了笑:“沒想到,紫司元如此受歡迎。”那如頓了頓繼續說道:“看來燕正夫要辛苦了。”
燕蘇音瞥了那如一眼,那如繼續說道:“想來回復這些拜帖,燕正夫要動一動腦筋呢。”
燕蘇音這才恍然大悟,他因爲氣惱紫陌被其他男子惦記上了,纔會故意把這些帖子拿給紫陌看。現在想想,這些帖子根本就沒有拿給紫陌看的必要。他搶過了紫陌手中的帖子,微微一笑說道:“這些男子,怎麼入得進小陌的眼,還是讓爹爹寫信回絕了吧。”
紫陌聳了聳肩膀,行了禮便出了燕蘇音住的院子。
紫陌慢悠悠地朝自己住的院子走去,那如一聲不吭地跟在她的後面,快進門時,那如停了腳步。紫陌聽不到腳步聲,便好奇地轉過頭瞅着那如,那如靠在門框上一動不動地望着紫陌。
“怎麼?”紫陌挑了挑眉毛:“你還不回去休息?”
“蠟燭滅了。”那如舉起自己手上提着的燈籠向紫陌示意。
紫陌撇了撇嘴,便推開了房門,她朝着寢室內的燭臺走去,那如跟在他身後。還不待紫陌的手指碰到燭臺,那如便伸出胳膊,從紫陌的左側取下了燭臺,他的右胳膊伸到了紫陌的另一側,使得紫陌無法動彈。
紫陌平靜地看着那如:“讓我過去。”
那如沒有理會紫陌,他有些惡作劇地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把自己頭依偎在紫陌的肩膀上:“白天你靠了我好幾個時辰,現在要償還我。”
紫陌聽着那如的心怦怦直跳,她突然感到一陣心慌。這個那如,是在和自己**嗎?
“那如……這樣很……彆扭。”紫陌扭着身體躲閃着那如。
可那如還是一動不動,他僅僅是在紫陌的耳邊喃喃低語地喚着她的名字:“紫陌。”
那聲音聽在紫陌耳朵裡卻有幾分寂寥,紫陌也壓低了嗓音說道:“那如,讓我過去。”
那如只覺自己有些失控,他調整好情緒之後便放開了紫陌,紫陌衝他勉強一笑,他摸了摸紫陌的頭便轉身離開了。
待那如走後,詠澤走到了紫陌身邊:“小姐……”詠澤伏在紫陌耳邊說了幾句,紫陌的臉上洋溢起了笑容。
“他答應了?”紫陌欣喜地望着詠澤,詠澤點了點頭。紫陌長出了一口氣,一掃一整天的鬱悶。
第二天清晨,紫陌早早便醒來,就在她想推開房門讓詠氏姐妹進來幫她梳洗打扮的時候,她無意中發現了房門下面有一張剪成大雁圖案的淡藍色紙箋。紫陌有些不解地拾起了紙箋,緩緩坐回牀上。一月的天空一清如洗,遙遠的太陽斜斜地照進房間,帶來了若有若無的暖意。
“昨天之事,謹致歉意。你喜歡看走索嗎?”
紫陌見到落款是那如,不由得一邊搖頭一邊苦笑了幾聲。**** 小說.年時轍(女尊男強) 最新章節第二章 虹樑水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