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不知道燒了多久,薛隱也不知道自己哭喊了多久。等到火勢漸漸弱下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濛濛發亮。
她的嗓子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連呼氣都覺着疼。她的淚水早被風吹乾,滿臉的淚痕一夜的哭泣讓她很是狼狽不堪。她不記得是什麼時候開始放棄了掙扎,不記得呆坐在這裡多久了?她的雙眸此刻看見任何事物,都是一片火紅。她的意識有些混沌,讓她無法做任何思考。但是有一件事,有一個人,她卻記得非常深刻!
她摸進沈彥的袖子,摸出了那把匕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一下就把沈彥給推倒了。然後迅速的拔出刀鞘,一臉猙獰的朝他的胸口刺了去。
“刀傷?嘖嘖,這人下手可真狠,都恨不得把你的心給挖出來了。”
“可不是嘛~你都不知道當時的我,比起身上的痛楚,心裡更痛。那人可是我親大哥啊,他居然聯合外人一起對付我這個親弟弟。”
匕首的尖刃在沈彥的胸口處猛然停了下來。薛隱腦海中的記憶就這麼不受控制的一下跳了出來。她記得自己曾替這個人檢查過傷勢,感嘆他的嘴巴很毒,命也很硬。
“怎麼?不是要殺我泄恨麼?倒是動手啊。”
沈彥輕柔的話語溢出口,一臉平淡的看着薛隱。他似乎絲毫沒有反抗的打算,甚至還出聲催促着她。
“你別以爲我不敢?”薛隱被他的話拉過神,冷冷的瞪着他。
“我沒以爲你不敢,我知道你這會兒恨我入骨。但是時光倒流,重來一次,我還是會一把火燒了那棺材。”
薛隱被這麼一激,刀尖就下去一分。沈彥穿的是淺色衣衫,鮮血幾乎是在瞬間就侵染開來。但他不躲不閃,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就這麼眼神灼灼的望着薛隱,一副無所畏懼的模樣。
“薛隱,我只給你一次機會,現在你要是不動手殺了我,以後就再也沒有機會。我不僅要燒了那棺材,燒了你師傅,我還會燒了你那三間木屋。我要把所有關於你回憶中困住你的東西,通通都燒光。我要讓你無處可躲,無處可逃,我要帶你回齊王府,讓你整天面對我這張讓你咬牙切齒的臉。”
薛隱冷冷一笑:“你休想!”
沈彥恍若未聞,兀自道:“你思考的時間不多了,我若是還能看見待會兒初升的太陽,那麼很抱歉,你就會失去你的自由。等什麼時候你想通了,不恨了,我再把自由還給你。若是你這一輩子都想不通,那我就跟你耗上一輩子。”
……一輩子…麼?
“小隱,你要走快點哦。跟不上師傅的腳步,小心師傅把你一個人丟掉哦。”
小時候,薛容帶着薛隱上山採藥的時候。薛隱小胳膊小腿的,根本就趕不上薛容的腳步。無奈她心高氣盛,就是不肯服軟,不願意出聲讓薛容停一停等等她。薛容就壞心腸的故意逗她,見她跑的氣喘吁吁,才笑着停下來等她。
“不要!小隱纔不要被丟掉,小隱要跟着師傅一輩子!”
小時候的薛隱,身高才到薛容的腰部往上一點點。那個時候,她已經很粘薛容了。一追到他,就緊緊抱着他的腰不放。薛容對這個小徒弟也很是疼愛,喜歡揉着她的小腦袋,眸子裡滿是寵溺之情。
“哈哈~一輩子麼?小隱長大了可是要嫁人的,到時候你就會反過來不要師傅咯。”
“纔不會!小隱誰都不嫁,小隱要一直陪着師傅!”
那時候的薛隱,或許只是無心之言,沒有想到日後竟喜歡上了薛容。而那時候的薛容,或許以爲這是小孩子不懂事,不明白婚嫁是怎麼一回事罷了。
“哈哈。一輩子有長有短,爲師就努力活的久一些,多陪陪小隱可好?”
“嗯!師傅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
薛隱的眼神一片空洞,她渾渾噩噩的站起身,就這麼拿着帶血的匕首,往前方山頂走去。沈彥坐起身蹙眉道:“你去哪兒?”
薛隱沒有理會,腳步不停,嘴裡喃喃道:“走……你們都給我走……我不想在看見你們……”
她雖這樣說,但沈彥明顯不會放心。遂站起身捂着泛疼的胸口,跟上了她的腳步,想去看看她到底要做什麼。
另一邊,及樂山半山腰處,沈離和羽落以及隨行幾名侍衛皆被困在了白霧之中。羽落小心翼翼的護在轎子旁,跟沈離說着當前的情況。
沈離聽後,非常冷靜道:“此時正值夏季,何來白霧一說?不過是有心人爲了不被打擾,特意設的迷陣罷了。”
羽落不解,遂問道:“陛下,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沈離走出轎子,試探性的往四周慢慢摸去。在觸碰到一樹幹之時,開口道:“白霧範圍有限,不可能遮擋住所有的視線。你上樹頂俯身往下仔細查看,此處必有一個地方是沒有白霧的。你去到那裡,探探風源。挪開擋住風向之物,這白霧不出片刻就能全部散開了。”
羽落聽命行事,不做遲疑,迅速上了樹頂。一切果然不出沈離所料,他很快就找到了風穴所在,挪開了石頭,讓風吹進林子,白霧很快就散去了。
看清了路,羽落扶着沈離回到轎中。侍衛們擡起轎子繼續往山上走去,很快的,就來到了桃花迷陣。
這隨行的侍衛們個個武功高強,無奈對這些個古怪玩意卻一竅不通。轎子又落下,羽落又去請示沈離。沈離問清了情況後,開始在心裡默默算着。片刻後,就出聲道:“西邊順數第三棵。羽落,你去折一枝下來。”
“是!”
“東邊第五,東邊第八。南邊第八,第九。”
隨着沈離的一聲聲命令,羽落照着順序折下了七根枝條。眼看着桃花樹挪動,道路一層層打開,一個青瓷花瓶映入了衆人的眼簾。
“扶我下轎!”
這時,沈離沒讓羽落去擺放花枝,而是讓他回來扶自己下轎。羽落自然聽命行事,待沈離走下轎子後,讓衆侍衛在原地待命,自己則和羽落走到了前面的青瓷花瓶旁邊。
拿過羽落手中的枝條,沈離親自把它們放入了花瓶中。轉眼,人消失不見。然而,還未等羽落慌亂失措,他就又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陛下!你--?”
沈離勾脣一笑:“衆生皆幻相,不過是迷惑人心之術罷了。只可惜,這佈陣之人顯然沒料到一個瞎子也能破陣。羽落,道路可通了?”
“通了。”
“好,我們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