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只剩下凌少爵和楚非兩個人。
楚非點燃根香菸,左腿優雅地交疊在右腿上:“你跟那條豺狼,究竟談了些什麼。”
“鄭康會想辦法說服顧澤,條件是讓鄭昊坐上總情局一把手的位置,或者……”凌少爵頓了頓,脣角揚起一絲笑意,“讓鄭綺綺留在你身邊。”
楚非自動忽略後半部分:“鄭昊那個草包?呵,也虧他敢說得出口。”這是要讓總情局徹底完蛋的意思麼?
凌少爵危險地眯了眯眼眸,脣角的冷意,越來越與重:“所以我答應了他另外一個條件,讓鄭綺綺留在你身邊。”
楚非愣了三秒,緊接着一腳踹翻面前的茶几:“靠,你憑什麼替本少爺答應。”凌爵爺,你這是要我趁着你妹妹不在的時候,偷吃麼?
凌少爵像是完全不在意楚非那已經氣得微微有些猙獰的俊臉,慢條斯理地說:“比起把鄭昊送上總情局一把手的位置,不覺得你接受那個女人要來得更容易些?”
楚非突然冷笑一聲:“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得出來,喜歡的是你。”要是真把鄭綺綺那個女人留下來,小七豈不是又多了個情敵。
想了想,他又補充道:“我把她留在身邊,到時候……萬一出點什麼讓小七難過的事情,你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聽到楚非這麼說,凌少爵的眉頭皺了起來:“這麼說,也有點道理。”喬萱的事情他已經受夠了,可不想再經歷一次。
楚非對凌少爵的反應表示很滿意:“所以你還是好好想想,怎麼把鄭昊那隻草包塞進總情局。”
修長而又骨節分明的手指,來回交替地敲打着沙發的扶手,過了好一會兒,凌少爵纔再度開口:“在喬萱的身上增加一些籌碼,也可以達到相同的效果。”
豪悅酒店。
距離凌少爵帶着沈麟前來的日子,還剩下三天。
自從被顧澤軟禁起來,裴小七除了蕭倩之外以及守在門口的兩名保鏢之外,基本上就沒有見過任何人。
傍晚的時候,離吃飯的時間還有一會兒,裴小七客廳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橘紅色的夕陽一點點沒入天際。
顧澤從書房走出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穿着一身白色睡裙,及腰黑髮披散在肩頭,正靜靜地站在落地窗前的樣子。
夕陽的餘暉在她的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橘紅色,整個人看起來安靜而又溫暖,但在那份溫暖中,卻有偏偏摻雜了一絲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淡漠和疏離。
這兩種氣質本應是截然相反的,卻同時存在於這個女人的身上,且絲毫不會讓人有違和的感覺。
甚至於說,顧澤覺得自己很迷戀她的這種氣質。
察覺到背後人有靠近,裴小七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側了下身子,顧澤揚起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睛裡頓時浮現出深深的不悅。
只是裴小七實在想不通,他到底在不高興什麼?
自己作爲被軟禁的人質,要多聽話就有多聽話,也沒做出什麼逃跑的舉動,他到底還有什麼不滿的。
哦,差點兒忘了,這個男人似乎對自己有那麼點兒不懷好意。
明明有女朋友了,竟然還想着在外面偷吃,鄙視,深深的鄙視。
裴小七無視顧澤眼中的那點不高興,側過身子從他旁邊走過去,然後蜷縮着身子窩在沙發裡,軟趴趴地打了個哈氣。
她害怕顧澤會再像上一次那樣偷偷溜進來,所以夜裡基本上都不怎麼敢睡,白天的時候大部分時間都窩在沙發上打盹。
顧澤的臉色越來越冷:“你討厭我?”
裴小七的下巴擱在懷裡的抱枕上,輕輕搖頭:“沒有啊。”她說的是實話,自己不討厭顧澤,只是有那麼點兒厭惡罷了。
討厭和厭惡,是不一樣的。
如果不是討厭,她剛纔爲什麼避開自己,顧澤表示不能理解:“你既然不討厭我,剛纔爲什麼……”
後面要說的話,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打斷。
蕭倩今天已經來了過了,這會兒怎麼又來了?
裴小七本能地認爲,來的人一定是蕭倩,卻不曾想竟然是——
“是你?”顧澤在看到來人是鄭康的時候,漆黑的瞳仁閃過一絲詫異,隨後他的目光則落向跟在鄭康身後的年輕女子身上。
“阿澤,怎麼對外公我,你還要這麼戒備?”鄭康的聲音聽起來顯得異常慈愛。
顧澤的眼中迅速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冷芒,他側過身子,讓鄭康和那名年輕女子進入屋內。
才走了沒兩步,鄭康又開口:“阿澤啊,她是你的姨媽,綺綺。”
依舊窩在沙發裡的裴小七,偏着腦袋打量起起漂亮地讓她感到有些嫉妒的鄭綺綺,她是鄭澤姨媽?
那豈不是說,這個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的年輕女子,是鄭康的女兒。
咦,看來男人的花心果然是不分年齡的,都這麼老了,竟然還冒出個跟孫子孫女差不多大的女兒。
顧澤對自己突然冒出來這麼個年輕貌美的小姨媽,似乎沒太大情緒上的波動。
他淡淡地瞥了眼鄭綺綺,隨後就把目光落向鄭康,聲音有點低沉:“外公,您來這裡做什麼?”
鄭康走到裴小七對面的沙發上坐下,直奔主題:“我來是想讓你放了她,還有被你抓走的顧楠和凌振國。”
腦門兒像是被重重地打了一記悶棍,裴小七想不通鄭康爲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要求,算起來凌家如果完蛋,他不應該是最高興的人麼。
她在顧澤開口之前,就下意識地脫口道:“爲什麼?”
鄭康渾濁的雙眼緊緊地盯着裴小七,對於當初凌少爵放棄唐氏千金,選了這麼個毫無勢力的女人,他曾經一度爲凌少爵做出的選擇感到好笑。
但如今看起來,凌少爵只怕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知道她的背後有楚家的勢力作爲支持,所以纔會娶她。
鄭康自然明白裴小七的困惑之處,他笑了兩聲,但那笑意卻未達眼底:“你沒聽過一句話麼,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替換的敵人。”
之前他可以依附沈麟,讓鄭家慢慢崛起,那麼現在,他也可以同樣爲了鄭家在這次的漩渦中處於不敗之地,與凌少爵聯手,反噬沈麟。
說不定謀劃的好,他還可以利用鄭綺綺,攀上楚非,獲得楚家的勢力。
鄭康雖然沒把話說的很明白,但裴小七卻已經聽懂了:“這麼說你要背叛沈麟?或者說……你要犧牲自己的外孫,換取自身的榮華富貴?”
裴小七的話讓鄭康臉色一變,雖然他早就做好了犧牲顧澤的準備,對此也沒太大的愧疚和難過。
但話被裴小七這麼直白地說出來,他的臉上多少還是有些掛不住。
不過此時的鄭康倒也沒有心情去理會裴小七的譏諷,他不動聲色地看向顧澤,希望能從他臉上看出些端倪來。
然而,顧澤卻是一臉平靜,像是裴小七的話沒有在他的心上產生絲毫影響和波瀾。
但若是仔細看的話,澤會發現他的平靜無瀾的眼中,逐漸結出了一層厚厚的冰。
“外公,你真的希望我放掉他們?”平緩的嗓音,聽不出任何情緒,顧澤擡手斟了杯茶推到鄭康的面前,“哪怕我因爲得不到沈麟的解藥,最終發瘋而死,就算這樣,你也完全不在乎?”
沈麟果然留了後手,在被顧澤軟禁的這段時間裡,裴小七就一直在想,顧澤要麼是極度忠誠,絕對不會背叛。
要麼就是被沈麟控制威脅了。
預料之中的事情,所以沒什麼好驚訝的。
裴小七靜靜地垂着眼眸,她現在想要知道的是,顧澤究竟是會選擇乖乖地聽話去死,還是……
鄭康看着臉色平靜的外孫,重重地嘆了口氣:“阿澤啊,其實外公也捨不得你去死,但是爲了鄭家和顧家,你……唉,算是外公對不起你。”
失去一個外孫的確讓人心痛,但在這一點上,鄭康卻與顧鑫有着極爲相似的地方,那就是爲了保全自己,他們可以親手把自己的血脈至親推向死亡的深淵。
呵呵,有哪個人會心甘情願地去死。
裴小七不禁在心底泛起冷笑,更何況這種被至親推向死亡的痛苦,又怎麼會是一句對不起就能夠補償的。
不知何時,捧着玫瑰花茶的手掌逐漸收緊,儘管顧澤的事情與自己沒有多大關係,但在裴小七的心裡,卻產生一種異常的悲涼以及困惑。
是不是因爲沾染了太多黑暗和血腥的緣故,所以才享受不到正常人該有的幸福。
目光所及的,盡是一些光怪陸離。
顧澤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一絲輕笑:“沈麟有句話說的沒錯,你們都是一羣沒有心的怪物。”
對這樣的比喻,裴小七下意識地就皺起了眉頭。
在凌宅書房談判的時候,凌少爵就已經提出,沈麟既然敢讓顧澤來操作這一切,那就證明顧澤不會輕易背叛沈麟。
並且,在顧澤的手上,還握着千萬條無辜的性命。
藏在G市的七十二個彈藥地點,至今爲止還沒有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