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身下一陣割肉一般的疼痛襲來,我的褲子就那麼被張子俊從背後撕開…
我的頭髮彷彿被他拽出了頭皮,我仰着頭,在恐懼和疼痛中做出最後的哭喊:“救我——”
突然,走廊似乎響起了一串急密的腳步聲…
彷彿,是大大小小的冰雹,伴隨着雷電嘩啦啦地掉落在走廊上…
那一刻,我的身體極劇地緊繃着,在恐懼中呼救的我,第一次對外界的聲音如此敏銳…
我仰着的頭,餘光能感覺到斜側方,似乎有一個黑影衝了過來!
是的,來人穿着皮鞋,敲打在走廊上的地板上。正是那串冰雹似的聲響,那串聲響很快就滾落到我的身邊…
挺拔的身影衝過來,並沒有立即掀翻我背後的張子俊,而是先順着張子俊抓着我頭髮的那隻燒傷的胳膊,一手按住我的髮根!
我瞬間感覺到我頭皮的疼痛感變弱,原來他是在幫我穩住髮根和頭皮的交接處,以防我頭皮被人扯疼——
接着,我的耳邊聽到“撲通——”一聲!
伴隨着來人一句幾乎變了腔調的高喝:“找死——”這麼一句叫罵,我的背後如釋重負!
原來,他一腳將原本跪壓在我背後的張子俊跺翻在我身體右側…
他隨後就徹底放開了我的頭髮,腳步跨過我的身子,追着張子俊身體而去!
那一刻,我的頭皮瞬間輕鬆,我就像狂風中吹掉的落葉般,在下墜中,身軀不停地抖動,我陡然趴在地上喘息着,顫抖着,渾身麻木感、疼痛感統統襲來!
那一刻,喘息過後,我在光禿禿的地板上,緊緊蜷縮起自己的身子,就像個嬰兒一樣。
他那個時候來不及管我,他沒有再說任何話,只是發了狠,用足了腳上的力氣,將我右側的張子俊踢翻了個滾!
最後,他使勁兒踩着張子俊的腹部下方。他使勁兒轉動他皮鞋底兒的根部,在張子俊的某處,讓那人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
聽到那聲慘叫,我才漸漸放鬆蜷縮起的身子,我往門前爬了爬,我扒着門從冰冷的地面緩緩爬起,我腿腳疼痛麻木,全身冰冷,無力地背靠着同樣冰冷的門,試圖去捂住暴露在外雙腿。
我的雙眼,剛已經被淚水糊掉,我緩緩擡起頭,眨啊眨,依稀辨別出那個挺拔的身影。
走廊下的白熾燈光,照在他身上,他穿着一身暗藍色襯衣,昔日俊朗的模樣,此刻肅穆到嚇人,他的面容上是我從未見過的狠戾!
他沒來得及看我,他只是擡起腿,擡起穿着皮鞋的腳,不顧一切地、發了狠地朝地上的張子俊某一處狠狠踢去。
一腳又一腳。
那一刻,我顫抖着,斷斷續續地喊出:“華、華銘——”
那一刻,我從未,那般絕望,又那般欣喜。
絕望的是我那一刻,是如此狼狽;欣喜的是,還好,來人是他,是他…
如果他晚一分鐘,哪怕一秒鐘,我的餘生一定會萬劫不復…
地上的人開始打滾,拱着身子連連求饒叫停…
那人抱着頭翻來滾去,最後抱着那隻皮鞋,哭喊着:“饒命,饒命,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那一夜,在那個電閃雷鳴、風囂雨唳的仲夏之夜,那個腐燜喧囂到無與倫比的夜裡,傅華銘,在我即將被命運之手拉入絕望之淵的前一秒,在我呼救後,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上次,他出現,是什麼時候呢?
是在五月的運動會上,在那場接力賽上,他一個眼神,就讓我拼了畢生的力氣…
是那天5000米過後,他幫我穿上的那雙拖鞋,他印在我額頭的那個吻,讓我堅定了人生的方向…
是除夕那天早上,我想靜靜地在校園的雪地上徹底睡去的時候…
是在我被騙走了所有的生活費的而發燒的時候…
是我13歲那個秋天,在那個週五放學後,他認真地送我那封情書的時候…
…
那晚,待地上的求饒聲再也發不出聲來,華銘他才扭頭認真看我。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步步向我走來。
我背靠着門,哆嗦着,赤裸的雙腳踩在地板上,從地面上傳不來一絲熱氣,我露在外面的雙腿在漸漸恢復麻木,但是它們不停地打顫,渾濁的目光掃見地面上那塊破布,我鬆開撐着門的雙手,緊緊捂住臉。
淚水從眼眶不停往外溢,從我指間往外流,流到了脖子裡,流進了我的胸前…
他走到我跟進,握住我的手腕,拿掉了我用來蓋臉的手。
我抽出手,糊了一把臉上的淚,我不敢擡頭,我低着頭囔着鼻子,對他哭着說:
“華銘,是你啊,是你啊,真好,真好,我剛剛以爲,我剛剛以爲,我就這麼完了——”
真好,是你,在我最最絕望的那一刻,是你。
他擡起那雙手,幫我理了理頭髮,然後就那麼捧着我的臉,讓我擡起頭來看着他,他說:“劉子君,你看着我,你記住了我說的:即使你完了,你也還有我…”
我顧不上雙腿上的殘餘的麻木感,顧不上大腿裸露的羞恥心,我不顧一切地,拼命地撞進他懷裡!
我抱着他,勒住了他結實的腰,腿部的麻木讓我失去了感覺和力氣,我整個人那一刻,彷彿掛在他身上!
我彷彿一個被命丟棄在命運的冷海里要被凍死的孩子,找到了個溫暖的港灣。
我滿心歡喜和委屈,忘記了矜持,忘記了我過去身上的污點,我忘了地上還躺着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我緊緊抱着華銘的腰,將頭緊緊埋進他的懷裡。
“華銘——華銘,你知道嗎?這個世界上,把我養大的外婆已不在了,我現在的爸媽當初拋棄了,現在依舊不歡迎我,我長了快二十年了,我沒有親人,雖然,雖然我一路走來,遇到不少老師和同學,他們在幫我,可是我從來沒法子把他們當成至親至愛的人…華銘,從今以後我,我、我們相依爲命吧,我,我不想就這麼一個人與老天爺爭什麼,我、我不想這麼一個人活着…”
“嗯,我除夕那天就說過,可你那個時候,還不贊同我…”
他是那麼的溫柔,他一隻手攬住我的肩背,另一隻大手一次次地撫摸着我的秀髮,任由我掛在他身上。
我的頭頂上,是他的劇烈滾動的脖頸喉結。
我們就那麼緊緊擁抱着,他任由我取暖。
我們就這麼抱着,我緊緊勒住他的精碩結實的腰。
任時間流動,我不想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