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天花板,浮現的全是海隱輪廓分明的臉。
從中午回到家裡到現在,我就這麼一動不動的躺着,儘管井致大概每個幾分鐘就會衝進來對我哇哇大叫一番,我依舊一點起來的慾望也沒有。
門又再次被打開,一個不明飛行物衝我的臉直直的飛奔過來。
我從臉上拿起那個奇大無比的傢伙定睛一看,這才發現原來是放在我們家沙發上的抱枕。我擡手向井致扔去,把抱枕還給他。
他氣急敗壞的把抱枕往地上一扔,衝到我面前把我硬拉起來。
“要是海隱在,要是海隱在……他也不會希望看見你這副樣子的,你打算這樣子多久?嗯?一直到那傢伙回來嗎?你要一直這樣子到那傢伙回來嗎?”
“……”我看了看他,一句話也不說。
我想海隱,不用說,他一定不希望看見我這個樣子。
“你不是我的姐姐,我的姐姐她不是這個樣子的……振作起來吧,空井雲,那傢伙又不是不回來了,你就好吃好喝好睡,好好的生活着等着他回來吧。”
是啊,我不應該這樣子繼續消沉下去,恐怕在這樣子下去,還等不到海隱回來,我就已經消沉死去了。
我應該好好的,等着他回來,讓他看看站在他面前的我,依舊像以前那樣神采奕奕。
於是我嚥了一口唾沫,潤了一下自己的嗓子,有氣無力的對井致說道,“我餓,去給我煮泡麪。”
“哈。”大概是因爲我的語氣,井致好笑的輕笑一聲放開我,轉身往房間外走去,“就這一次,下次我再也不會給你煮泡麪了。”
“知道了知道了,快去吧快去吧。”我討好的笑着衝他揮了揮手,心裡想着沒有下一次纔怪。
一個人呆着就只能想起海隱,我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轉移一下注意力吧。
對了,元太!今天領通知書的時候都沒有看到過他。
站起身來只覺得全身痠痛,全身扭曲的伸了一個懶腰,做了一下伸展運動,扭着屁股去廚房找井致。
“井致,把你的手機借我用一下。”
“打給誰?”
井致一隻手拿着筷子攪着小鍋裡的泡麪,一隻手伸進褲兜裡摸出手機遞給我。
“元太。”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井致在聽到元太的名字時,拿着筷子的那隻手抖動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恢復攪着泡麪的動作。
我疑惑的看着他的側臉,聳了聳肩,轉身一邊按着不知道打了多少遍的號碼,一邊往外走去。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又是已關機,又是已關機。”我氣急敗壞的將手機摔在沙發上,跟着一屁股坐下去,擡起臉閉上眼睛大喊道,“麻元太你這個兔崽子到底死到哪裡去了!啊~~~!”
“快點把你的嘴閉上,我從這裡都能看見你那顆壞掉的牙了。”
井致端着泡麪走出來,毫不留情的打擊着我。
我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走到餐桌前重重的坐下,表示我的不滿。
“快點吃吧。”井致無奈的看着我,“吃完了我有話跟你說。”
“什麼話?”
“都告訴你吃完了再告訴你啊……快點吃吧。”
“噢……”
看着他一臉嚴肅的樣子,我乖乖的低下頭開始吃泡麪。
井致那傢伙不知道在吃東西的時候,被別人目不轉睛的盯着會感到渾身不自在的嗎?
他就那麼把雙臂環抱在胸前,一動不動的盯着我,直到我吃掉最後一口面喝了一口湯,心
滿意足的放下小鍋,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擦了擦嘴後,才扭扭捏捏的張了張嘴。
“姐姐,聽完我下面說的話,你保證你不大叫,不大哭,不起身就走……”
“你當我什麼啊,怪物嗎?快點說吧……”我有些不耐煩的說道。
“麻元太死了。”
“什麼?喂!你小子,夠了吧,拿我尋開心也得有個度。”聽了他的話,我想也不想的說道。
井致伸過手來捉住我的手,握在手心裡,無比認真的重複了一遍,“真的,姐姐,麻元太已經死了。”
看着他一點都沒有撒謊的樣子,再加上這段日子以來沒見到元太我也覺得有些奇怪。於是我沒有說話,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我的腦子爆炸,耳朵嗡嗡作響,卻能把井致說的話聽得無比清晰。
“就在你失蹤一天一夜後回來那天的早上,我去找麻元太,心想着他可能會知道你在哪裡……”
我的身體向是被抽空一般,又像是變成琥珀一般,僵在那裡一動不動,努力將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井致的話上,只感覺他抓着我的手生疼。
“我去的時候他們家沒有關門,我疑惑的走進去,客廳裡沒有人,房間裡也沒有人,最後我在浴室裡找到元太……還有那天被元太揍的人……”
井致說道這裡緊閉着嘴脣不再說下去,把目光投向我,似乎在看我的反應。
“說吧。”我冷靜的對他說道。
井致遲疑着微微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着,“我看見他們兩個……躺在浴缸裡,浴缸裡蓄滿了水……我走近一點時,他們都已經沒呼吸了……”
爲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也都察覺不到。
我頹然的坐在凳子上,低着頭看着地面,想起尚聖彥將我關起來的那天,後來他回來時對我說的話。
“你知道嗎?麻元太死了。”
“你知道嗎?就在剛剛,去麻元太家裡的時候,我突然覺得不用將他帶來了……因爲在看見他的那一刻我已經絕望的想要死去……”
“不行……不跟你多說了,我要去死了。”
還有他歇斯底里可怕的哭聲,甚至還有在警察找到我時,聽到我說我家住在春星街時,說的那句話。
“因爲你們春星街,我們今天可是忙得不得了噢。”
“算了,還是不要說了,一個小女孩……免得給她造成什麼恐慌。”
這一切一切……
爲什麼我會認爲尚聖彥是在說瘋話,爲什麼要自大的以爲自己能說服他便私自答應他的談話。
如果這一切都沒有發生的話,如果在我的環節有一些改變的話,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我艱難的站起身來,擡起如千斤重般的腳往房間走去。井致以爲我怎麼了,急急拉住我的手。
“說實話我是想瞞着你一輩子……但我發現這是不可能的事,我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難過。”
“我知道。”我回過頭去衝他笑笑,拍了拍他的手,“我知道你是爲我好,謝謝你,井致。”
轉過身去繼續走向房間,井致重新將我拉住,從褲兜裡掏出一個信封遞到我面前,“這是警察來時發現的信,說是寫給你的。”
我微微怔了怔,盯着井致手上的白色信封,頓了頓後才伸手接過,轉身走進房間關上門。
靠着門,無力的坐在地上,盯着信封發呆,過了好一陣纔回過神來,抽出信封裡的信紙。
“井雲,原諒我的不辭而別,別爲我的離去而傷心。我想了很多,我感謝你的出現,你的笑撫平我的憂傷,大概是我的憂傷太多了,
所以才事已至此吧……原諒我的懦弱,或許死亡纔是對我最好的解脫……當我終於決定拋開那些根深蒂固的過去,好好重新開始時,尚聖彥又出現在我眼前,到現在我不恨他,一切都是我自作自受,我不想將我的抉擇在誰的身上……你也知道,如果內心存在着陰霾,就無法在這個世界上溫暖的活下去,我不想再這樣繼續下去了,原諒我這麼懦弱。”
“如果可以的話,井雲,我想你下輩子是我麻元太的,誰也搶不走,誰也帶不走……我寫了一首詞,希望你能幫我告訴井致讓他幫我作曲,我想讓你唱這首給我聽,就算是爲我而唱,我想聽一次,讓我帶着你的聲音,想着你的面容走在黃泉路上,我不後悔。對不起,我愛你。”
看完這短短的一封信,我有如遭到五雷轟頂。可是奇怪的是我居然沒有流淚,腦海裡還有元太溫柔的笑臉,他伸手拍拍我的頭,一臉的寵溺。
而尚聖彥呢?
居然愛得如此瘋狂,竟然毫不猶豫的尾隨着元太而去。
我的只覺得我的身體彷彿提線木偶一般,緩緩的站起身打開門走出去。
“姐。”井致擔憂的看着我。
是啊,從小他就這麼看着我,一直到現在。總是擔心我出了什麼事,總是擔心什麼事會對我造成影響,總是這麼小心翼翼的守護在我身邊。
而我不能再讓他擔心,再讓海隱擔心。
“元太說想要你爲他的詞譜曲。”我無比冷靜的將寫着歌詞的信紙遞給他。
他沒有接過,只是看着我諾諾的說道,“我知道……對不起我事先看了這封信,因爲警察先打開看,看似否能查出什麼線索,所以沒有將信塞進去就還給了我……”
“沒關係。”
井致聽到我的回答似乎鬆了一口氣,讓我等他一下,便轉身往房間跑去,再出來時,手裡多了一把吉他。
“吉他是我向哲熙哥借的,曲子我也早就譜好了,就是你和海隱一起玩兒的那天。”
“嗯,談給我聽吧。”
“現在?”
“嗯,現在。”
井致看了看我,將吉他背上身上,暗暗吸一口氣開始彈奏。
是抒情的,我看着手裡的歌詞在心裡默默的跟着哼着。
“愛你愛得這麼憂傷……”我張開嘴開始唱,腦海裡浮現出元太的臉來,“抱歉我如此骯髒,給你的心請收藏,來世我再到你身旁……”
這個傻瓜……
“不管那時你是怎樣,對你的心會始終一樣,別讓我存活在你的回憶,請爲我再次失去記憶,我已冷的心無法繼續溫暖你,也沒資格牽絆你,我不後悔我的抉擇,就像當初愛上你,請你爲我哼唱這首歌,爲我點亮這條漆黑的路,如若愛你只是一場夢境,那我願死在夢裡不重生。”
我想起與元太的第一次見面,因爲一隻突然竄到車前的貓,伯父猛地打着方向盤,我撲到在他腿上。擡起頭來看向他時,快要遮住右眼的斜劉海,冷若冰霜的眼神,莫然的表情,緊閉的雙村。那時的他是那麼的冰冷,將人拒之千里。
而現在想想,那不過是他豎起的防具罷了。
愛笑的他,溫柔的他,爲我出頭而勇敢的他,再也回不來了。
你知道嗎,元太。
我一直都相信“一些靈魂接受不了死亡的事實,因此而重返人間”的說法。
那一刻,真的覺得好像在做夢,井致告訴我你走了,可當我唱着你的歌詞擡起頭的那一刻,你就站在我那裡,衝着我溫柔的笑着露出一臉寵溺。
不管是幻覺與否,我都堅信,你就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