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最是無情東風落
這世界上的事情向來如此,富貴繁花隨流水,落花一度笑春風,皇宮向來都不是個講求情感的地方,就如同每日清晨雲深都是在一陣陣冷風中獨自醒來,身旁睡着的那個人總是早早地離開。
“穗榮,皇上最近都在忙什麼?”從那日穗榮服侍雲深梳妝之後,這就變成了雲深每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看着鏡子中那張蒼白不堪的臉頰再點綴之下微微有神,心裡的那種不安和寂寞就會少一點。
“小公子怎麼問奴婢呢,皇上沒有告訴小公子嗎?”將銀色的髮帶系在發上,穗榮俯下身子,透過銅鏡看着裡面的雲深,“小公子雖還是個孩子,但長得如此俊俏。”
“穗榮你是什麼時候入宮的?”
走到書架前,隨手取了一本書放在手中,翻了幾頁,他覺得兵法道理向來都不是他感興趣的東西,輕輕合上,放回原來的位置上,又拿了一本出來,是本年頭已久的《山海經》。
“自小入宮,我入宮的那年比你現在還要小上五歲。”
他從來不知道,慕容御疆的書房之中竟然還放着這孩童們最喜歡看的山海經,當然,也是他最愛讀的書,原來在瓊瑛戲樓的時候,他就總是偷偷溜進昆穆的房間躲在書桌下面偷看那本《山海經》,逃避戲班高強度的訓練。
“我是在戲樓里長大的,初到瓊瑛戲樓的時候也就六歲,如今四年也過去了。”每次提到時光,都覺得似乎有種莫名的穿梭感,彷彿恍然之間,已過了四年,“那個時候,在戲樓裡,師兄弟那麼多,昆穆師傅他最疼我,他從不打我。”
“噗嗤”穗榮輕笑了一聲,玩笑似的說,“所以我們小公子的脾氣嘴巴也是最厲害的?”
臉一紅。
“穗榮姐姐,你取笑我。”鬧彆扭似的丟下手中的書,背對着她。
“好啦好啦,小公子如此想念戲樓,爲何不求皇上放你回去看看呢。”穗榮走到桌前班扳過雲深的身子,將那一縷散落下來的頭髮爲他別在耳後。
“可是……我總是覺得皇上他不會讓我回去的。”說這話的時候,雲深整張臉上的表情充滿了落寞,手中還拿着那本《山海經》。
“穗榮姐姐,方纔皇上身邊的小泉子前來稟報,下朝之後,皇上和幾位大臣要在上書房議事,皇上讓小泉子準備了轎輦送小公子回乾清宮。”
門外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穗榮聽罷走到牀邊來取來雲深的衣物,“小公子快些換衣服吧。”
看着牀上散落着的那件紫色長袍,那是昨晚慕容御疆給他披上的那件披風,與從前他送給自己的那一件極爲相似,他覺得那種紫色穿在慕容御疆身在最是好看,顯得如此貴氣逼人,就是這份貴氣讓他如此不安穩。
手不禁攥了攥衣物,賭氣地丟在地上,一腳踩了上去,“誰稀罕誰稀罕……”
“小公子……”雲深的舉動可怕穗榮嚇了一跳,他剛忙過去拾起地上被被踏上了灰的衣物,放在手裡狠狠撣了撣,“等會兒皇上就要回來了,到時候惹得皇上動怒。”
“我就是要他動怒,就是要,爲什麼他總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難道我是什麼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妓子嗎?”
“哎喲,小公子,你可別在這上面犯渾啊,皇上自是待小公子寬容,但是若是叫大臣們看見了小公子這般,你將皇上的面子往哪裡放啊,到時候皇上就算是想幫小公子都幫不了了。”
“我……”牙齒緊咬着下脣,拳頭攥得緊緊地。
“穗榮姐姐,小泉子來催了,再不走的話,皇上和大臣們便要過來了。”
“知道了,馬上就出去了。”說罷,把雲深拉近自己身邊,飛快地將衣服給雲深穿上,“小公子先忍一忍。等到回了乾清宮,就給小公子換身新的衣服。”
被穗榮拉着往門外走的雲深忽然停了下來,忽然回頭去看了看桌上的那本《山海經》和那件紫色的披風,折回去將這兩件東西抱在懷裡,才肯離開。
自每日早朝的朝霞殿到上書房與雲深回乾清宮的路並不在一個方向上,在轎輦上飛快被擡走的雲深,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他回頭去看那前呼後擁的慕容御疆,那金黃色的轎輦旁伴行這六位大臣,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重大的事情,雲深的轎輦還未走遠,慕容御疆明明能夠看見,但是他卻連頭都爲擡起,只是轉過頭去和赫拉將軍說着什麼,原本張開的口,又落寞地闔上,他是朝乾國的皇帝,他的時間註定不能全部屬於他,他甚至都無法期待他萬分之一的關注,因爲他對自己的那份寵愛,在這深宮大院當中也不知何時就會結束。
倒是還是選擇了一個這世間最無情之人,只是,看向轎輦上那個光彩熠熠,俊朗逼人的人,他就是停不住怦然心動,動一抹真情,傾一世守候,這世上的愛,想來都是一個人的冷漠加上另一個人的癡情,換來的是一輩子兩人的悵然。
“小公子”身邊的小泉子輕輕喚着回頭望着慕容御疆背影出神的雲深,“皇上聽說昨**叫御膳房做了桂花糕,今日讓奴才一路帶來給你,你瞧瞧還是熱的呢。”
說罷,從旁邊隨性的小太監手中的食盒中端出一盤還是熱乎乎的桂花糕,那甜膩膩的香氣,讓雲深心頭的那一絲哀怨瞬間煙消雲散,欣喜地接過手中的桂花糕,拿起一塊塞進嘴裡,“他什麼時候讓御膳房準備的?”
“回小公子,皇上一早去上朝之前,吩咐奴才在小公子醒來之前讓御膳房做好了桂花糕備上,奴才怕到時做出來涼了,就算着時間讓御膳房做的,這會兒還是熱的呢。”
“小泉子,你是什麼時候跟着皇上的?”看着小泉子的樣子,關於皇上的事情,小泉子似乎什麼都知曉一般,照顧的如此細緻,便心下不禁有些疑惑。
“回小公子,當初皇上與衆位兄弟還都是皇子的時候是一起住在黃子閣的,那個時候,奴才就已經在伺候皇上了,當時皇上身邊還有一位脾氣大的不得了的伴讀,他罵起人來可真是了不得,皇上待他可好了呢,我們皇上還給他穿過衣服呢……”小泉子說着說着忽然戛然而止,驚慌失措地捂住嘴巴。
“然後呢?”
“沒什麼,小公子就當小泉子方纔什麼都沒說過好了,這件事情不要再詢問別人了,尤其別和皇上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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