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小剛面如蒼白,神情呆滯地坐在椅子上,一時間所有的煩心事都交織在他的心頭,他終於忍不住情緒失控,趴在桌子上哭了起來。
男兒有淚不輕單,只是未到傷心處。
此時此刻誰能理解他心中的苦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這輩子沒有孩子,怎麼面對年邁的父母呢?
患上這種難以啓齒的病,在妻子面前,還有什麼男子漢的尊嚴呢?
更何況,村裡人最喜歡說三道四,眼看他們結婚幾年了,還沒有小孩,那些農村婦女總是追問他母親問這問那的:
“小剛媳婦咋還沒有懷上呢?是不是有啥病呢?”
“聽說在南方打工的女孩,都很開放的,你家那媳婦是幹啥的呢?”
“要不然,他們都三十多歲了,怎麼還不生小孩呢?”
“不是說她和小剛都是坐辦公室的嗎?坐辦公室的人都有錢,又不是養不起,幹嘛趁早生小孩呢?”
……
其實張小剛很反感村裡那些人的閒言碎主語,但是不可否認,他們說的沒有錯,按道理說,他和梅蕊蕾是早就該要孩子了,可是孩子在哪裡呢?
以後還哪有臉面回村裡去呢?
如果不回去,父母和姐姐們該怎麼辦呢?總不可能丟下他們不管吧?
張小剛越想心越亂,他哭得雙肩直抽搐了起來。
一個三十多歲的大男人在大庭廣衆之下痛哭,自然讓人覺得反常,他的痛哭引起了診室外不少人的議論:
“唉,可能也是那方面的病,要麼是生不了孩子,要麼是治不好”
“是哦,要不他幹嘛哭得那麼傷心呢?”
“很少見到年輕男人哭得這麼難過的?”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他肯定是心裡太難過了才哭的”
“還是保重身體要緊,
要不然賺錢幹什麼?”
聽着門口圍觀者的議論,看着哭得抽搐不止的張小剛,醫生同情地看着他,安慰道:“哎,小夥子,別這樣,看開點吧,我先給你開點藥,你吃幾天藥試試看,過段時間再來做個檢查,說不定還有希望,別太難過了”。
張小剛坐起身,擦了擦眼淚,說道:“還有希望嗎?”
可以想象,無論是誰,如果這輩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一個家庭將會失去多少歡樂,工作上肯定也沒有拼搏的動力。
結了婚的人誰不希望有個自己的孩子呢?除了“養兒防老”的傳統觀念難以摒棄外,人的本性所決定,沒有人不喜歡自己的孩子。
爲了安撫陷入絕望中的張小剛,醫生繼續耐心地勸道:“患上這種病也不要太難過,現今社會醫學這麼發達,像你這種情況並不是沒有治癒的可能,只要你堅持吃藥,合理調節飲食,保持良好的睡眠,說不定還有治癒的可能,你要對自己有信心。”
醫生的話又燃起了張小剛瀕臨絕望的希望,他迫不及待地問道:“要吃多久的藥才能治好呢?”
“這個不一定,要看你的治療效果才能下結論。”
“這?”張小剛知道醫生是在安慰他,失落地問道:“也就是說即使吃藥也不一定能治好了?”
“呵呵,這個嘛”醫生停了一下,接着說道:“如果吃藥還沒有效果的話,只有考慮做試管嬰兒了,不過費用比較高,你要考慮一下經濟承受能力。”
張小剛以前聽說過做試管嬰兒手術的流程,但是具體怎麼操作他也不清楚。以前他總覺得那種事跟他不會有任何關係,他做夢都沒有想到,如今竟然落到自己的頭上了?
“總共要多少錢呢?”
“三,四十萬左右吧,不過成功的機率很小。”
“哦,這樣啊。”張小剛的心裡剛剛燃起的
一絲希望又破滅了,對於他這樣家境貧寒的打工仔來說,這筆錢無疑是天文數字,何況即使做了手術,也不一定能懷上小孩。
“這樣吧,我先給你開點藥,你吃完一個療程後再來複查,到時我再給你對症治療。”醫生說道。
“好的,謝謝你!”領完藥後,張小剛邁着沉重的步子,頭重腳輕地走出了醫院。
早在不久前,他陪同梅蕊蕾在醫院就診,得知她的身體完全可以懷孕時,他的心裡就有一種不詳的預感。
梅蕊蕾結婚幾年一直沒有懷孕,照此看來,極有可能是他的身體引起的。
儘管他不情願,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祈願自己的身體一切正常,完全可以像正常男人一樣做爸爸。
然而,不管他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事實,如今殘酷的真相就擺在他的眼前,已經由不得他信不信了。
這個無情的診斷結果無疑給了他當頭一棒,晴天劈雷的打擊,徹底毀掉了一個男人最寶貴的尊嚴,他心裡僅存的一點希望,被這個羞於啓齒的疾病消耗殆盡。
拎着幾包不知道有沒有療效的藥,他精神恍惚地向公交站臺走去,一路上心裡想得最多的,不知如何應付父母的追問,他是個十足的孝子,希望父母晚年可以像別的老人那樣,每天享受着含飴弄孫的天倫之樂,享受着屬於他們的晚年幸福。
可是自己的病痛,註定他們的心願無法實現,他做不了父親,梅蕊蕾當不了母親,他的父母抱不上孫子,他們所期盼的一切,全部成了鏡中花,水中月,這輩子他都不會有孩子了。
一路走,一路想,一種前所未有的絕望感慢慢地從他的腳底升起,並迅速瀰漫到他的全身,他感到萬念俱灰,肝膽欲碎。
由於精神過度恍惚,在過馬路時,張小剛差點撞上了一輛出租車,幸虧司機來了個急剎車,才避免一場橫禍發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