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堡的正南方,緊挨營地的密林邊緣。
四千士兵圍繞在劉力的身邊,劉力站在一塊兩米高的岩石上。
他的視線透過樹葉在月光下形成陰影的縫隙。
他仰望着漫散月光的皓月。
蒼老面容上的寂寥神態中,流露着憫然與哀痛。
“軍師下決心堅守了嗎?”
“稟主上,我按照你的吩咐傳答完軍令後,軍師果然決定堅守塔堡。”
聞言,劉力低下頭,帶着哀傷的臉龐裡,還透露出一絲自嘲。
“軍師沒有負我啊。”劉力嘆息着,轉過身面朝着單膝跪在地上的傳令兵,雙眼中流露着懊悔之色。
“若是當初讓軍師領兵,而不是劉恆那個稚子,也許就不會有這樣的困境了。”
說完,劉力拔出了腰間的佩劍,走下了岩石,走過了傳令兵的身旁。
劉力走到了密林的邊緣。
就在劉力的前方,距離密林不遠的荒郊上,修築着連綿的營房。
距營地不遠的塔堡上,站滿了陳甫的士兵。
“軍師若有不測,九泉之下,劉力必與之作伴。”
在兩地間來回傳令的士兵淚如泉涌,伏拜在地。
“屬下,願誓死相隨!”
月光下,霧氣在林中升騰。
霧氣環繞間,四千士兵跪倒在地。
跪在了劉力的身後。
持續一天的攻城中,十萬人的軍隊,損失了一萬多人。
加上不久前劉力的奇襲。
十萬大軍,已損近四,但各部隊的精銳尚在。
平靜的夜晚在猶如靜止下來的時間中,緩慢的流逝。
直到,朝陽從山後升起,明媚的陽光洗亮了夜。
光芒提示着所有人,黎明的到來。
躺在枯草上的有根,感覺到了從額頭上傳來的溼涼。
他睜開了雙眼。
映入眼眸的,是幾張焦急的臉龐。
一縷燦爛的陽光透過臉龐間的空隙,照在了有根的額頭上,照進了有根的心裡。
讓有根感到心間升起了陣陣暖意。
“呃。。”
有根艱難的擡起了左手,焦黑的肩膀上傳來了一陣撕裂的劇痛。
有根被疼的咧了下嘴,臉龐上糾結的肌肉抽搐起來,又是一陣劇痛。
熱淚從有根雙眼中涌出,可就在他要將剛剛擡起的左手收回時。
石腦先他一步,很是善解人意的將有根的左手握到了手中。
“有根兄弟,你怎麼樣了?”
聲情並茂的石腦握着有根的左手,一臉的心痛。
石腦跪在有根的右邊,有根擡的是左手。
雖然石腦前傾着身子。
但所造成的些微拉扯,仍然讓有根痛不欲生。
淚水從有根的雙眼中滑出,焦黑不堪的臉龐上流露出痛苦的表情。
石腦渾然未覺,自顧自的搖動起了有根的左手。
“有根兄弟,你說話啊,我們都聽着呢。”
在陣陣劇痛中,實在不堪忍受的有根,艱難的扭轉着脖子,輕輕的搖晃了一下腦袋。
他想阻止石腦這種近似於謀殺的行爲。
細微的搖頭動作被石腦發現了,有根欣慰的看着石腦鬆開了自己的左手。
但很快,自以爲逃過一劫的有根,就發現自己錯了。
“有根兄弟肯定是口渴了,快舀碗水來!”
石腦一邊大吼着,一邊朝着有根的腦袋伸出了雙手。
他將有根扶了起來。
在有根腹部焦黑乾脆的皮膚上,又出現了數道裂痕。
於是,即使是在元氣洗禮下,擁有可以硬抗妖族的肉身,但痛覺神經依舊與常人無異的有根,只有再次的暈了過去。
草雲郡東面,提着劍柄上鑲有寶石,表面沉凝如靜湖,兩面都布有血槽的長劍,臉色肅然的餘若,攀爬着登上了城梯,來到了塔堡上。
餘若走過平臺,向着延伸入塔堡的甬道走去。
在一路上,所有士兵都恭敬的摘下了帽盔,低下頭恭敬的移到一旁。
餘若來到了甬道中。
他走到了堆疊的巨石前。
在巨石前深吸了口氣,他提起了手中的劍,對着身前的巨石比劃了起來。
百斤重的巨石,重重疊疊。
每一塊都佔據了很大的空間。
重疊的巨石,在百斤之力的互壓下,幾乎粘在了一起。
比劃了幾下後,似乎沒有找到下手的地方,餘若皺起了眉頭,並嘆了口氣。
然後,他揮出了長劍。
利劍沒有插入石間難尋的縫隙,而是插入了一塊岩石中。
樸實的青光從餘若手中滑出,掠過沉凝的劍身。
餘若咬着牙,鼓起腮幫,雙手用力。
堅硬的岩石似乎變成了柔軟的豆腐。
劈入岩石的長劍,彷彿沒有受到任何的阻力般,迅速在岩石中滑動起來。
在滑動的軌跡上,留下了連貫的裂痕。
裂痕漸漸佈滿了石身。
餘若抽出了劍,朝着岩石拍出了一掌。
那一掌平淡無奇,沒運用絲毫的元氣。
那一掌拍在岩石上。
岩石碎成了細末。
餘若長舒了口氣,滿意的點了點頭,再次舉起了劍。
甬道狹窄,在同一面上堆砌的巨石並不多。
白水郡派出的大軍有三萬兩千人,引氣入體的卻只有兩人。
所以,謹慎的餘若沒有選擇巨石堆疊頗高的大門,而是選擇了狹窄的甬道。
對餘若而言,這個選擇是正確的。
四個小時後,甬道中長達十米的地面上,鋪起了一層拇指般厚的石沙。
餘若踩着石沙,手中的劍不停的刺向前方。
揮劍無聲,細沙落地無聲,守在餘若身後,手拿武器,全神貫注的士兵,踩着厚厚的石沙亦是無聲。
再次拍碎了數塊巨石,餘若停了下來。
伸出左手,餘若彎曲着食指,用關節的背後,叩了叩身前的巨石。
石面上出現了數道裂紋。
裂紋很細,幾乎不可查。
但從裂紋處,卻傳出了空乏的聲音。
聲音很小,幾乎不可聞。
凝神細聽了一會兒,餘若笑了笑。
然後,餘若迅速放下長劍,向着身前的巨石伸出了雙手,雙手的手掌打在了灰藍的石面上。
手掌間,蘊藏着青色的輝芒。
“咚!”“咚!”
兩道類似於鈍器之間的撞擊聲,同時從被岩石分開的甬道中響起。
堆疊的岩石在撞擊聲中顫抖。
抖動傳遞到了甬道上。
傳到了整個塔堡。
傳到了塔堡外。
端坐在摺疊的羊墊上,穿着藍色繪有銀色條紋的絲服,披散着頭髮的陳甫,皺着眉頭看着手中的瓷碗。
乳白上塗有紅色條形釉彩的瓷碗中,裝着清水。
此刻,碗中的水面在不停起伏間,蕩起無數漣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