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榜樣
蔣永找了個鐘點工，一週六天，打掃衛生洗衣服，再做一頓晚飯，一個月三千塊；又找了個家住隔壁小區的老阿姨下午接小杰放學，外加週一下午接送圍棋課，一個月一千二百塊。
這每個月的四千二百塊讓蔣永十分肉痛。
瑤瑤放學要自己走回家，週二和週四下午的古箏課就沒法上了，古箏太重太大，上古箏課的地方又太遠。
兩個阿姨到位之後，蔣永依舊沒能輕鬆下來。
小杰和瑤瑤的學校和他上班的公司兩個方向，從學校到公司又是最堵的幾條路，他幾乎天天遲到，眼看老總的臉越拉越長，蔣永只好讓瑤瑤早上自己去上學，把送小杰的時間提前到學校開門那一刻，小杰天天頭一個到學校，蔣永總算能及時趕到公司了。
那套大平層，堂哥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跟那邊老總說好了，能拖半年，這讓蔣永長長鬆了口氣，他現在實在顧不上房子的事兒了，先拖着吧。
也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那麼多的繁瑣雜事：飲用水沒有了，油沒有了，捲紙沒有了，牛奶沒有了，要開期中家長會，小杰要買藍球鞋，馬桶堵了，洗衣機被阿姨擰壞了，空調出風口堵住了不製冷……
週末兩天還要接送上課，一週七天，從早到晚連軸轉，片刻不閒。
蔣永手裡的項目至少一半在外地，可他現在沒法出差。
和上一場高燒隔了不到兩週，小杰又病了，上吐下泄，褲子上被褥上都沾上了屎，馬桶上噴的到處都是。
蘇梅斜瞥着瑤瑤，意味深長的喔了一聲。
“下個月底。你上次說你爸爸很生氣，現在呢？是更生氣了，還是沒變？”
蘇梅差點嗆着。
“計小凡說我媽媽就是那種，自己飛不起來，生一隻小鳥，逼着小鳥替她飛。”
“不怎麼好。”瑤瑤眉眼低垂，“我的古箏不學了，爸爸顧不過來。”
“外婆給我打了好多個電話，問我好不好，小杰好不好。奶奶一個電話都沒打過，天天忙着發朋友圈，全是九宮格，就是那種舉着絲巾這樣那樣的照片。”
這話，還真沒說錯，至少不是全錯。
“那你想做什麼？”蘇梅問道。
“在哪兒碰到的？”蘇梅端着瓜，和瑤瑤坐到沙發前。
剛看了沒幾頁，手機響起，蘇梅俯身拿過手機，是瑤瑤的電話。
瑤瑤因爲上學路上淋了暴雨，發起了高燒。
蘇梅被她問的上身後仰。
也就半個來小時，瑤瑤就打電話，到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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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週，小杰拉肚子，往外噴那種，我也發燒了，肺炎，我和小杰一個星期沒上學，爸爸也沒上班。”
蘇梅慢慢喔了一聲，並沒有太多意外。從前，劉惠一直是從早忙到晚，現在驟然抽身，瑤瑤和小杰還能正常上學，蔣永的能力已經超出了她的預期。
蘇梅呃了一聲。蔣永的能力跌落進了她的預期內。
“媽媽什麼時候回來？”瑤瑤看向蘇梅。
蘇梅連連點頭，她朋友圈也有幾個這樣的時尚老太太，她懂。
劉惠走了不到一個月，蔣永瘦了一圈，精疲力竭。
“你和小杰還好吧？這大半個月太忙了，方小睿家出事兒了，你聽說了沒有？”蘇梅一邊切瓜，一邊和瑤瑤說話。
“好啊，現在嗎？我去接你？”蘇梅忙笑道。
“有點兒難過，不過，我覺得還好。唉！”瑤瑤大人般嘆了口氣。
“那你呢？你媽媽……”蘇梅擡着手揮了下。
蘇梅等那邊電話掛斷了，放下手機，眼睛微眯，瑤瑤這聲音，聽起來可不大好，嗯，一會兒過來就知道了。
蘇梅哈了一聲。
蔣永請了整整一個星期的假，累得兩眼發直。
“不用，我自己過去。”
蘇梅從冰箱裡拿出蜜瓜，瑤瑤放下書包，站在蘇梅旁邊，看着她洗瓜切瓜。
“爸爸送我過來的。”瑤瑤說着，舉起提在手裡的紙袋，“我們小區門口那家店的咖啡，爸爸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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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兒，”瑤瑤點了點左邊胳膊，“戴着黑紗，我和計小凡就問他，他先說他奶奶過世了，肝癌，接着說他爸爸也過世了，心梗。”
“嗯，上週末碰到方小睿了。”
“他還好吧？”蘇梅微微屏氣問道。
“我陪計小凡去看漫展碰到的，他買了好幾個手辦，他說是他媽媽送他去的。”瑤瑤加重語調，咬着’是他媽媽’四個字。
方遠留了份公證過的遺囑，把他那間公司和兩套房產，全部留給了方小睿，林夏委託蘇梅就這份遺囑提起訴訟，方遠遺囑裡所涉財產，有一半是她的，她那一半，方遠無權處置。
蘇梅開了單元門放瑤瑤進來，站在門口，迎着從電梯裡出來的瑤瑤，笑道：“怎麼過來的？打車？”
“他沒跟我說，不過～～”瑤瑤拖着長音，“昨天晚上，小杰說阿姨炒的菜不好吃，爸爸說：等媽媽回來，給小杰做好吃的，爸爸還說，要帶小杰去接媽媽，還要買一大捧鮮花。”
林夏忙着清查接手方遠那間公司，蘇梅替林夏打理方遠的後事，以及公安局那邊和法律上的事。
“蘇梅阿姨，你忙不忙？我想找你說說話兒。”電話那頭，瑤瑤聲調低落。
“方小睿說他跟他媽媽說，他以後要畫動漫，他媽媽就說好，那就把公司轉手。我媽媽就不能這樣嗎？”
星期天一早，蘇梅起來，給滿陽臺的花花草草澆了水，煎了只太陽蛋，撕了一顆生菜淋上油醋汁，搭一片黑麪包，煮了杯黑咖啡，慢慢吃了，沏了壺白茶，將厚厚一摞卷宗拿出來。
“多謝。”蘇梅接過咖啡，關上門，“早飯吃了沒有？那吃點兒蜜瓜吧。”
“我媽媽跟林夏阿姨同歲是吧，那我媽媽爲什麼不能像林夏阿姨那樣？她想過什麼樣的日子，她爲什麼不去過？”瑤瑤看着蘇梅質問道。
“好，我在家等你。”
蘇梅拍了拍瑤瑤，“還好就好，你呢，怎麼樣？還有小杰？”
“方小睿說，他媽媽問他，他爸爸那間公司，是轉手，還是留一部分股權，等方小睿長大之後接手。方小睿說他媽媽喜歡做律師，不喜歡打理公司。
看起來，不光瑤瑤懂事兒了，瑤瑤她爸爸也懂事兒了。
蘇梅兩根眉毛挑的老高。
連着兩週，蘇梅忙得團團轉，既沒顧上再打電話給劉惠，也沒顧上去看看瑤瑤和小杰怎麼樣了。
“我還沒想好，雖然我沒想好，可我很煩她天天對着我，你要這樣你要那樣。我覺得。”瑤瑤的話頓住，緊緊抿着嘴，看着蘇梅，片刻，才接着道：“我媽媽不回來也沒什麼。”
蘇梅呃了一聲，看着瑤瑤，一時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反正，我絕不像我媽媽那樣，也不像我外婆那樣，我覺得我奶奶挺好。”瑤瑤斜着蘇梅，一臉挑釁。
蘇梅胳膊撐在茶几上，托腮看着瑤瑤，片刻，笑起來，笑的往後仰靠在沙發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