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低頭吸了一口果汁,習慣性的抿抿脣,杜浩南望向她,她跟初遇時沒有多少的變化,只是在望着自己的眼神少了一點感情在裡面,幾乎沒有多大的起伏,她的眼神並不似斯羽那樣,黑亮有神,相反,因爲近視的關係,反而讓人覺得她有點呆。
可這樣絲毫不能去影響她的美,杜浩南心裡知道,涼風的美跟斯羽是不同的,她沒有任何的攻擊力,白山茶花一樣,淡雅怡人。
斯羽呢,自從陸有信跟涼風成婚後,她就變了一個人似的,有很多時候,杜浩南甚至會覺得睡在自己身邊的斯羽是全無沒有靈魂的。
有時候他居然還有後怕的心理。
涼風頓了一會兒說出自己心裡的疑問,“斯羽爲什麼寧肯揹負罵名都要退婚與你一起,明明她……”
杜浩南將話接下去:“因爲那人是陸有信。”
涼風覺得有點懂,但實際又不懂,念道:“斯羽明明很愛陸有信,爲什麼要跟你一起,爲……”她幡然醒悟,苦笑:“斯羽……她這又是何必,不值得。”
“值得。”杜浩南悵然,“只要能讓你感到痛苦就值得。”
涼風默然,心裡無法平靜,就是因爲要讓她難過,傷心,所以斯羽才這樣做?而杜浩南就任由斯羽這樣,明明知道她的意圖,而就在當時,她還是杜浩南的女朋友,杜浩南竟願意陪她一起,任由斯羽將她傷得體無完膚。
一個她認爲是最好的姐妹。
一個她以爲執手今生的男人。
再諷刺不過了。
她突然覺得沒有再問下去的意義,本來她還有另外兩個問題要問,統統都覺得沒有意義。
涼風招來服務生,說道:“買單。”
杜浩南凝注她,“涼風,你沒有其它的問題要問了嗎?”
涼風搖頭,“沒什麼好問的,再問下去只會讓我更恨你。”她直視杜浩南,目光微含恨意,杜浩南垂眸,對不起三個字始終講不出口。
沉默在空氣和咖啡的香氣中浮動,店裡放着劉若英的歌,是《成全》:
所有的悲傷都丟在分手那天
未必永遠纔算愛得完全
一個人的成全好過三個人的糾結
我對你付出的青春這麼多年,換來了一句謝謝你的成全。
……
這首歌,在與杜浩南分手之後,她曾無數次的反覆聽着,無數次在無人的時候淚流滿面,痛得不能自已。
而現境,卻突然有了一個驚天大逆轉,原來不是成全,而是斯羽對她與陸有信的間接成全。
是不是?她該好好感謝斯羽,讓她認清了杜浩南並不值得她託付終身?
服務員將單子寄過來,報了金額,杜浩南搶先付了款,涼風沒有再搶,道:“算上上次KFC那一次,我們之間‘無拖無欠’。”
杜浩南無言,涼風起身要走,杜浩南說道:“我送你去機場吧。”
“不必。”她站到杜浩南的面前,說道:“用傷害別人來作爲自己幸福的鋪腳石的人,很難有幸福,比如你。”
“我謝謝你手下留情,只耽誤我三年,更要謝謝斯羽,把一生的幸福借了給我。”涼風笑
笑,有些呆愣的眼神倏而增色,她堅定地說道:“比較遺憾的是,我並不打算要還。”
杜浩南怔住,目送她遠去的身影,過了好久纔回過神來。
陸有信,你真的贏了。
涼風出門,看了看時間,尚早,可是……她太想看到陸有信了,哪怕現在就去機場候着都可以,涼風想到以前他總是跟自己針鋒相對,氣得自己心肝脾肺腎都疼,甚至暗地裡偷偷的詛咒他,涼風真後悔,合掌向天,希望自己以後的話通通不要應驗。
陸有信一出機場大門,意外的看到涼風,秋夜寒涼,她站在那裡,外罩着黑色長風衣,裡面玫紅色針織裙,脖子隨意的搭了條長圍巾,看起來纖細窈窕,陸有信注意到她的頭髮長得許多,柔軟的披在肩上,陸有信心裡軟綿綿的,好似棉花糖,散發甜淡的香氣。
涼風見着他,朝他走過去,陸有信垂眸望她,“好難得。”
“恩?”她仰頭看他,殷勤的接過他的外衣,道:“是好難得,你今天居然沒有誤機。”
“……”本意是挖苦她的,結果反被她倒打一耙。
陸有信隨從的人都識相的各自上車走了,兩人往前走了幾步,涼風主動去牽他的手,陸有信愣了半晌反手握住,掌心溫暖熨着她的肌膚,涼風下意識靠緊他,陸有信微微皺眉:“很冷?”
她搖頭:“還好……”
手涼冰冰的還說還好?不由分說的將自己的外套罩在她的身上,她也不拒絕,兩隻手伸進他的衣袖裡,長長如同水袖,她孩子氣的甩甩袖子,學着杜十娘唱道:“郎君,你是不是餓得慌,如果你餓得慌,對我十娘講,十娘我給你做麪湯……”陸有信聽得臉都黑了,還好她的聲音不算太大,但還是有人朝這邊望過來,陸有信壓低嗓音:“柳涼風……”透露着危險的信息。
涼風識相的噤聲,正了正臉色道:“好吧,回家再唱。”
這還差不多。
車子經過長樂街,她突然叫司機停下車,對陸有信說道:“我們下去逛逛好不好?”
都這麼晚了?還是回家‘做正事’比較緊要,沒等他拒絕,涼風已跟司機說好,硬是拉着他了車。
見她拉着自己走到賣糖炒栗子的老婦人面前,笑道:“麻煩,我要十塊錢。”
陸有信詫異,明明記得她最不愛吃栗子,總是嫌剝殼麻煩,吃起來粉粉的噎人,可他喜歡,她看着他吃就說他是松鼠,因爲松鼠喜歡栗子。
陸有信曾在卡通故事裡看到這樣一段話,卡通故事裡的松鼠,總是四處的藏貯着栗子,貯存多了,到後來就連放在哪兒就都忘了,跟人有些像,該忘的忘不了,不該忘的倒全都給忘了。
涼風……你是不是也是這樣?
她就在依在他的旁邊,低頭饒有興趣的看着老婦人熟稔的從沙子裡將栗子撈出來,並且小心地篩去栗子上的焦糖,一點一點地掏進紙袋子裡,空氣裡有焦糖的味道,而他的鼻間卻盡是她發間清淡的香味,陸有信微微失神,聽到涼風叫他:“陸有信……有信……”
陸有信怔忡,問她:“你剛剛叫我什麼?”
“有信啊。”涼風道,心裡不知怎地有些緊張:“你不是叫
有信嗎?”
“恩,是。”陸有信嘴角含笑,摸摸她的頭,她眯着眼睛笑得很甜,手卻在他的外套裡摸來摸去,道:“你錢包擱哪兒呢?我沒有散錢……”
“……”
他付了款,又從錢包裡把所有的現金全部塞入她的包裡,涼風說道:“我又不缺錢!”
“你看着像。”陸有信輕飄飄的拋出這句話,涼風翻白眼。
見她從袋子裡拿出栗子剝皮,他問道:“不是不喜歡吃栗子嗎?”
“恩恩。”涼風拿着栗子,握在手裡溫溫的,感覺上有些黏人,她以前就是很討厭栗子會黏手,她最怕這些麻煩的東西,就像她一向不喜歡吃芒果一樣。
可陸有信居然喜歡吃……
涼風記得有一次她問陸有信:“你爲什麼喜歡吃栗子啊,不嫌太麻煩了嗎?”
“連全世界最麻煩的人我都敢娶,其它的麻煩算什麼。”當時陸有信這樣答她,她還一陣好氣,現在想想,是不是因爲它夠‘黏人’,他才喜歡?
剝好,涼風將栗子送到他的嘴邊,笑道:“吃吧。”
陸有信看着她,心緒難平,栗子已觸到他的脣,她踮着腳,寒風吹亂她的發,有幾根飛到她的嘴角,陸有信覺得今天的涼風有點不同,剛要張口,涼風已將栗子送入他的嘴裡,他吃了一口,齒間盡是栗子的香氣,涼風問道:“怎樣,好吃不好吃?”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他眼角蘊着笑。
涼風把他咬剩的另一半吃下,嚼了好幾口,感覺也不是那麼難吃,不明白以前自己爲什麼討厭。
她吃得有些急,一下子就嗆到喉嚨,咳個不停,陸有信搖頭嘆氣,替她撫背,涼風因咳嗽臉都漲得紅紅的,陸有信走到一處替她買了杯酸梅汁,她喝了才覺得神清氣爽,陸有信道:“真笨……連個小栗子都搞不定。”
“我是做大事的人,我的目的是搞定大松鼠,小栗子不是我的目標!”涼風鏗鏘說道,陸有信眼微擡,“你說要搞定什麼?”聲量提高。
呃……
涼風一出言就開始反悔了,因爲某人……某人已俯下身子,不懼大庭廣衆,吻住她。
好半晌,涼風總算逃離魔爪,垂下頭偷偷的呼吸空氣,並用餘光悄悄的留意旁邊的路人,還好……還好不是太多人。
陸有信卻是旁若無人,捏着她的手悠悠然的往前面走,長樂街離他們住的地方不算太遠,走路大概也只需要十分鐘的時間。
一路上,涼風默然不語,陸有信問她:“怎麼想到要吃炒栗子了?”
他都不敢想,是不是因爲他喜歡?
“你不是很喜歡嗎?”涼風愣愣,他不是一直喜歡吃栗子嗎?難道他現在不喜歡了?涼風有些擔驚。
陸有信剎住步子,黑眸緊緊凝住她,聲音微啞:“是因爲我喜歡吃,所以你纔買?”
“恩,是的。”涼風坦然,小心翼翼的問他:“你是不是現在不喜歡吃栗子了……?”
陸有信心裡驀得一動,這樣的涼風,很少見。
他的脣蜻蜓點水般的掠過她的額頭,涼風聽到他說道:“我一直都不嫌麻煩,最怕麻煩會離我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