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每天喝下那些藥之後,涼風的睡眠變得極差,常常半夜心跳加速,驟然驚醒。
陸有信睡眠很淺,幾乎她每一次醒來他都知道,問她她也只說可能是補過頭了,上火。
但她所喝的湯水全都是依她的身體而調製的,不可能存在有上火燒心的症狀。
直到隔日醒來,他居然看到她流鼻血,而她自己全然不知,直到鼻血不停間的往下流,漫過脣角的時候,涼風才驚覺,陸有信見勢不對,先是替她做了一些緊急措施,再將她送去醫院。
這樣一查,涼風是由於肺熱導致血不循環纔會發生流鼻血的現象,陸有信記得涼風所服用的藥當中多數有清肺熱的功效,怎麼反其效?
他近日總覺得涼風情緒不對,饒着他如何逼問,涼風還是不肯說,拿了藥之後將她送回來,正巧在門口就看到陸老太拎着保溫瓶站在那裡等。
陸老太顯然沒有想到陸有信會在這個時候出現,忙將保溫瓶向後收了收,陸有信怎會放過這一點小動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
陸老太也沒有進去,只是將保溫瓶遞給涼風,道:“涼風啊,我特地給你熬了湯,你可要記得喝。”
涼風默默的接過,陸老太朝她使了個眼色,涼風木然,沒有作出迴應,陸有信笑道:“媽,不進去坐坐?”
“咳,不了不了,我還約了人打麻將呢,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嗎?”她突然想起怎麼陸有信會在這個時間出現?
陸有信看看涼風:“涼風早上起來忽然流鼻血不止,我哪裡有心情去上班,急着帶她去醫院。”
陸老太聞言心裡犯憷,佯裝笑道:“不會吧,涼風怎麼流鼻血了,是不是又貪吃零食了。”
涼風默不吭聲,拎着保溫瓶的手犯出青筋,陸有信全部收入眼裡,只悠悠然的說道:“媽給你涼風熬了什麼好湯,倒讓我看看,我正巧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喝過您老人家給我熬的湯了。”
陸老太一下就緊張了,說話遮遮掩掩:“你要喝的話就回去喝,或者媽讓人送來,這個是專門給涼風的,不適合你。”
“哦?這樣嗎?涼風能喝的我不能喝?不都是湯,最多就是多補血補氣,我正好也缺。”陸有信神色冷峻,一把就從涼風的手裡奪過保溫瓶,當場就擰開,一種濃郁的中藥味散了出來,陸有信忍着氣,問陸老太:“媽,你給涼風熬的是什麼藥?!”
陸老太眼神閃爍,“就是一些補身子的中藥。”
“補身子!?”陸有信冷笑:“你明明就知道涼風向來喝不得中藥,補的藥有千萬種,你非得挑中藥?”
涼風始終一言不發,陸有信心裡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陸老太耷拉着腦袋,也不知道該作何解釋,自家兒子極少用這種語氣對自己,陸老太瞬間覺得委屈,只道:“你現在真是有媳婦就忘了娘。”
泫然欲泣的樣子。
陸有信簡直就是怒不可遏,當時若果她不帶着涼風出去
,涼風現在早就平平安安誕下他們的孩子,何苦受那些苦?
現在她還搞這麼一出。
陸有信突然覺得不耐煩,待要說話,涼風及時的制住他,道:“有信,你別怪媽,是我自己要孩子心切,讓媽媽給我找偏方的。”
陸有信纔不信。
陸老太見她這樣講,囁嚅着脣,涼風面無表情,語氣極淡:“媽,對不起,是我沒用,不能爲陸家開枝散葉!”
“涼風!”陸有信聽她這樣講,瞬間心如刀剜,他實在害怕她接下來會說出什麼樣的話,只得匆匆讓陸老太快點離開。
陸老太離開之後,陸有信與涼風進了屋,涼風一直在前面默默走着,陸有信跟在她的後面,忍不住就抱住她,下巴抵着她細削的肩膀,語氣近乎心疼,“涼風,你別這樣自責好嗎?你明知道這並不是你的錯。”
“是我的錯。”涼風一字一句:“生不出孩子就是一種錯!”
陸有信抱着她,慢慢地收緊手臂,將她緊緊的箍在懷裡,涼風無聲的哭泣,在他的懷裡不聲不響地掙扎,他亦是,無聲無息的與她抗衡,明知她一定不是他的對手。
“怎麼辦?!”
她說道,“怎麼辦?有信!”
“你如果再這樣怪責自己,我明天就去醫院結紮掉,到時候就不是你的錯,問題在我身上,是我不能生,如果他們非要孩子,我們就去孤兒院抱養十個八個。”
她僵住身子,這才擡頭迎上他的眼神,他墨黑的眼睛無一絲一毫的玩笑,認真且堅定,涼風酸楚地說道:“你就是想讓我做千古罪人。”
他用脣摩搓她的眉、眼、脣,聲音壓抑着:“我纔是千古罪人,你的苦你的疼都是我的一手造成的,涼風,我無時無刻都想彌補你。”
他一瞬不瞬的望住她,一本正經的說道:“柳涼風,你聽着,你如果膽敢再動吃偏方要孩子這些破事情,我一定跑去結紮,我可不管到時候老陸家是不是斷了後。”
自此後,涼風就斷了要孩子的念頭,加之陸有信回到陸家對陸老太軟硬兼施,陸老太自然也不敢再爲難涼風了,這樣還不止,因着這件事,陸老太還被陸老先生一頓臉色看,要知道,陸老先生二十幾年來對她從來百依百順,鮮少擺臉給她看。
可見這次他都覺得她不能原諒。
陸老太收斂了許多,她其實心性極簡單,也沒有因爲此事記恨涼風,畢竟不是涼風的錯,反而對涼風更好,每天噓寒問暖,涼風就快招架不住。
說來也怪,自打涼風沒動要孩子的念頭之後,臉色一天好過一天,所以說,最大的病是心病,最大的結是心結,解鈴還需繫鈴人。
小吵小鬧仍然存在,偶爾也冷戰也彆扭,但很快就因爲陸有信的妥協而消彌。
很快迎來12月,一年竟這麼快就要快去,涼風總有不可思議之感,偏偏在這個時候接到何淑微要結婚的好消息。
當她知道
新郎的時候,簡直就要跌破眼鏡。
竟然會是阮志東,那個被她糟蹋嫌棄的一無是處的阮志東!?
涼風太吃驚了,半天都無法消化,等到看到她跟阮志東的婚紗照時,才無法不承認這一切是真實的存在。
涼風豈那麼快就饒過何淑微,約他們出來吃飯時候,打算好好的嚴刑逼供!但當看到淑微微隆的小腹時以及含羞帶嗔的表情時,涼風頓時連拷問的力量都沒有,只好語重心長,循循善誘。
還好阮志東真是個很配合的人啊,完全是看着淑微的眼神行事,這讓涼風想起山丹丹組合中的那個火矩手的小品,簡直是翻版。
其實對她而言,過程並不重要了,最令她放心的一點是,阮志東是一個值得託付終身的好對象,而淑微,涼風相信,她會是一個好媽媽和好妻子。
看着最好的朋友有了歸宿,涼風由衷的歡喜。
沒有什麼比看到自己親近的人幸福更重要的了。
他們的婚禮辦得很隆重,是淑微的要求,無可避免的見到了習玉棠,意外的是沒有看到莫念卿,習玉棠見到涼風跟陸有信同時出現的時候並不覺得驚訝,溫和有禮的打了招呼。
照例是淡淡的樣子。
陸有信只是簡單的寒暄了幾句,就走開了,顯然是知道涼風有話要同習玉棠講,給了她足夠的空間,看來他現在是真的足夠信任她。
習玉棠望着陸有信遠去的背影,脣角彎起一抹淡然的笑意,道:“看來你的選擇是沒錯。”
涼風挑眉:“你差了點。”
言外之意是他放棄了她嗎?習玉棠故作悔痛樣,道:“那——再給個機會?!”
涼風搡他,這才正色問道:“莫念卿呢?”
習玉棠不以爲意的樣子:“她是一把極難馴服的野馬,天空海闊任她闖,她總會有累的一天,到時候自然會回到我身邊。”
涼風莞爾。
是吧,習玉棠會是她最後停靠的港灣。
習玉棠走了之後,陸有信這才走近她,悄悄問她:“喂,講什麼呢?那麼開心!”
涼風故裝神秘,陸有信耐不住,便又磨她:“快說,是不是說我壞話了!”
“看你心虛的樣兒,你如果好的話還怕別人講。”涼風哂他。
陸有信作勢要撓她的胳肢窩,涼風頓時告饒,趁機就鑽入他的懷裡,湊近他的耳邊,吐氣如舌:“他說啊,你不是個好人,讓我離開你。”
“恩?”陸有信擡高眉毛,目光灼灼的凝視她,笑道:“喂,我是好是壞,除了你這個親身體驗過的人,還會有誰知道?我的取向可是很正常的,他沒理由會知道我好壞亦是長短的!”
“……”
涼風徹底敗給他了。
遠遠地望去,穿着白色婚紗的淑微在衆人的簇擁下笑靨如花,嫵媚動人,旁邊的新郎也絲毫不遜色,這世上,處處都是天造一對,地設一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