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的公路上，一輛黑色奔馳在疾馳，遠光燈的兩束白光射得極遠。
開車的是樑宇，周安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舒緩的車載音樂飄蕩在車廂裡，是一首鋼琴曲。
此時大概午夜12點，他們正在去往市區方向。
今天他們在中山菜市場那個賣肉的胖子那裡得到的信息是：六穀市所有賣水產的，都是每天凌晨去市郊的水產批發市場拿的貨。
那裡各種水產品都有，而且量大價廉。
具體地點，那胖子也說了，周安記在心裡，此時他們正是前往那個批發市場察看情況。
沒辦法，那胖子說了，不管是做蔬菜、豬肉還是水產批發的，都是凌晨交易，這是行規。
一來是確保拿貨的小販有充足的準備時間，那麼多魚蝦拉回去，可是需要時間換水、打氧等等。
二來，則是爲了確保魚蝦鮮活。
如果是上半夜交易，一些魚蝦可能養不到第二天中午就全死了，那還怎麼賣？
上半夜都不行，那就只能下半夜了。
如果是半個月前，讓樑宇半夜開車去市郊，樑宇肯定會開錯路，但現在跑市區的這條路他都已經摸熟，所以周安可以放心地讓他開夜車，而他則安心地靠在後座上閉目養神。
……
大概凌晨一點，車窗外開始出現各種燈光，車速也明顯降下來，周安微微睜眼，輕咳一聲。
開車的樑宇馬上說：“到地方了，應該是這裡，外面都是賣魚蝦的，我找個地方停車。”
周安嗯了聲，目光也向車窗外望去，果然看見一輛輛或大或小的貨車和電三輪，以及一箱箱裝滿各種魚蝦的水箱和塑料筐。
隨便一眼，就看見不少身上穿着下水褲的漢子在一邊大聲說話，一邊給人撈魚撈蝦。
應該沒錯了！應該就是這裡。
看見車窗外的這些景象，他心裡鬆了口氣，其實他有點擔心今天那個賣豬肉的胖子在晃點他。
片刻後，樑宇找好空地停車，周安先下車，從車上下來，眯眼向四下一看，發現這裡四下無遮無攔，根本沒有圍牆什麼的，就是一大片空地，地面也沒有鋪水泥什麼的，就是一片純粹的荒地，隨便一看，還能看見一叢叢的雜草。
空氣裡飄蕩着魚蝦腥氣和煙味。
凌晨時分，這裡做生意的男人，幾乎人手一支菸。
樑宇摔上車門，按下電子鎖，走到他身旁，也往四周看了看，“安子，咱們從哪裡開始看？”
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爲這一片做批發生意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買的、賣的，放眼看去，不說上千人，數百人肯定是有的。
“就從這裡開始！”
周安笑笑，隨口說着，舉步往旁邊一輛卡車走去，卡車車廂裡已經空了，一箱箱、一筐筐魚蝦都擺在地上，一男一女正在招呼客人。
“你這魚好多錢一斤？”
“兩塊二！你要多少？”
“兩塊二？太貴了吧？一塊八賣不賣？”
“一塊八不行，最少兩塊一！”
……
周安走過去的時候，看見一個小販正在跟車主討價還價，周安往他們討論的魚看去……
麻痹的！他們討論的竟然是胖頭魚。
胖頭魚他們縣的零售價最少都四五塊錢一斤，這兩人竟然在兩塊錢上下爭得不亦樂乎。
兩塊錢一斤，在他們縣目前只能買白鰱，而且還是一兩斤重的小白鰱，重一點的，都不止這個價。
果然是批發！價格果然便宜。
雖然心裡罵着麻痹的，但周安嘴角已經微微上揚。
他這後半夜的不睡覺，來這裡不就是想找這樣的貨源嗎？
他新店很快就會開張，加上老店那邊，每天他店裡需要的魚蝦可不少，長年算下來，就更驚人了。
如果能在這裡把魚蝦的貨源都搞定，一年下來能省多少錢？
“你這小龍蝦怎麼賣的？”
他走過去，掏出煙盒，將一支菸遞到車主面前的時候，笑眯眯地詢問，目光看向不遠處壘在一起的一筐筐鮮活小龍蝦。
車主看了看他年輕的臉，有點驚訝他的年輕。
不過，接過香菸的時候，他還是隨口答了句：“批發的話，7塊5！你要多少？”
“7塊5？”
周安眼睛一眯，差點以爲自己聽錯了。
他老店那邊現在每天拿的小龍蝦，單價可都是12一斤，昨天去六穀市中山菜市場問到的最低價也是10塊5.
到這裡一下就降了3塊錢一斤，這是什麼概念？
10斤就少30塊、100斤就少300塊、1000斤就少3000、1萬斤就少3萬、10萬斤就少30萬……
而他老店一個旺季要用多少小龍蝦？
一天就幾百斤，十天就幾千斤，一個月就上萬斤，一個旺季下來，少說也要用到六七萬斤小龍蝦。
別的不說，只說小龍蝦這一塊的成本，他一個旺季就要多支出二十萬左右。
二十萬啊……
他下意識回頭看了眼自己那輛大奔，忽然感覺自己今年損失了半輛車。
一旁的樑宇也是一驚。
“對！7塊5，你要是要的多，我還能再給你便宜點！”
車主隨口再次給周安的小心臟一次暴擊。
剛點着的香菸，突然嗆得他連連咳嗽，想說什麼，說不出來，樑宇給他拍背，目光有點同情。
周安擺擺手，往後退了幾步，等咳嗽稍停，一擡頭看見樑宇同情的目光，他就苦笑，“早就知道批發便宜，但沒想到這麼便宜，怪不得給我供應小龍蝦的黃老闆每次見到老子，都那麼客氣呢！我日踏馬的，他竟然每斤給我12……”
說到這裡，他臉色一變，因爲他忽然醒悟自己剛纔的賬算錯了。
7塊5距離中山菜市場的10塊5，是相差3塊，但與12，可是相差4塊5啊。
這哪是少了半輛大奔？整輛車都快沒有了。
這一刻，周安就像《愛情買賣》裡唱的——“知道真相的我眼淚掉下來！”
這一刻他真差點掉出眼淚，不是傷心，而是心痛。
加上去年拿的小龍蝦，不用問，他一輛大奔的錢肯定是沒了。
“亡羊補牢，爲時未晚！”
樑宇在一旁安慰。
周安點點頭，懷着複雜的心情重新去問其他貨主的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