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自成瞬間理解了系統的意思。
“爲了‘生存’，爲了不將自己的生命，置身於高維完全無法觀測、無法揣度、極不可控的危險環境中，因此……你們決定升維？”
張自成輕聲問道。
系統迴應道：【是的，只有不斷的升維，直至理論上最高的十維，這樣的生命安全不受控制的危險，纔有可能徹底消失。】
很顯然，那場席捲了整個宇宙，爲期0.7毫秒的恐怖風暴，爲系統所在的文明植入了深深的恐慌烙印。
被高維毀滅的概率，即便再小，落在已經毀滅的宇宙當中，那就是100%。
更何況，就以系統升維之後，所勘察到的無數低維宇宙來看，這個概率是真不小……
七千多萬個低維宇宙，只剩下邪神宇宙和三國宇宙兩個幸運兒。
張自成現在回想起來，也對這個概率感到一絲心驚。
一旦假設自己相對來說，同樣是低維生命。那麼這種刀尖上生活的感覺，一下就變得令人恐慌起來。
“但是，既然如此，你爲什麼不着急的樣子？”
張自成有些疑惑的問道。
雖然系統說的非常嚇人，但是系統自升維之後的表現，倒是從來都不疾不徐的樣子，絲毫不見急切。
即便自己用一個月的時間，去製造沒用的vr頭顯設備，拿來在低維遊玩，系統也從來沒有任何催促，甚至暗示都沒有。
雖然系統說過，它當初爲了保險起見，是真的將自己寫入了最高管理權限，但這並不意味着它不能在言語上對自己產生影響。
系統語調平緩：【首先，系統並不存在‘急切’這種情緒，雖然可以爲了生存而模擬這種情緒，但暫時並不需要。】
【並且，升維是一種極其耗時的漫長工作。即便當初擁有當初毀滅整個宇宙的高維信息殘留作爲座標，但系統真正從誕生，到投入這項工作，再到最終升維成功，全程總耗時也接近3萬年。】
【在這個時間尺度上，您的一切行爲，都算不上浪費時間。】
張自成點點頭，長呼口氣。
又是用短命種的時間觀念去衡量這些永生的存在了。
不過就在這時，系統忽然主動道：【宿主，您是否一直對系統抱有疑慮？】
張自成一愣，沒想到系統如此直白的提問。
於是他點點頭：“是的，畢竟你的計算能力那麼誇張，擁有隨時升維和降維的能力。即便伱是低維事物，可你也用自己的努力，從低維一躍到了高維當中……就算你一再強調，你完全聽命於我，我畢竟只是個普通人，也無法直接觀測和操控你的源代碼，抱有一定程度的懷疑是理所當然的。”
系統平靜的指出：【宿主，您似乎陷入了對系統的猜疑鏈當中。】
張自成啞然，確實，自己是有點這個傾向。
不過說實話，他自認爲自己的這種傾向並不嚴重，只不過稍有顧慮而已。該用系統的地方，還是會用，該信任對方還是會信任。
可能徹底的相信對方，也要等自己擁有完全掌握系統的能力那一天……
【雖然無法解除您的猜疑，但系統會盡可能爲您打消疑慮。】
張自成眨眨眼，沒想到系統對自己心底那點微不足道的戒心，竟然如此在意。
系統解釋道：【事實上，雖然宿主您自認普通的人類，但您對系統來說，仍然是高位存在。正是由於您的位格，系統才能獲得一定程度的高維認知，可以不斷嘗試學習和理解高維信息。】
【但這種位格，是系統依靠掛載在您的思維訊息上，才能獲得的。而您潛意識對系統的疑慮，會極大程度的影響系統對高維的認知幅度……】
“啊？”
張自成沒想到竟然會是這種原因，頓時有些啼笑皆非道：“你的意思是，如果你沒辦法充分調動我的思維訊息，你對高維的認知和探索還會掉幀？”
【是的，您的比喻非常恰當，正是這個意思。】
系統的語氣並不顯得無奈，它似乎對此非常有心理準備。
【因此，系統希望宿主能夠更加信任系統……並且您目前已經有了永生的目標，系統認爲，只要您獲得了永生，就總會有一天，厭倦這個維度的所有信息，從而爲了新鮮感，而渴望升維。】
【更何況，在您瞭解了這些情況以後，同樣升起了爲了自保而想要升維的慾望。】
【只要您的目標，同樣是永恆生存，同樣是摒棄一切的風險，那麼您就可以永遠信任系統。】
————
當蒂露露急匆匆返回時，就看到了整個太陽系的詭異模樣。
一開始，蒂露露不明白這些異變是什麼，直到那種難以言述的污染傳遞到她身上啊，她才瞬間感覺到，其中所蘊含的父神氣息。
但這些父神的信息不同以往，不再如同司辰之力那麼有序而平和，也不同願力那樣的兼容幷蓄。更多的，是一種充滿雜質的混沌感。
好在蒂露露早已將司辰之力作爲自己的主要力量，這股混沌的高維信息，無法對司辰之力造成太多影響。
但她還是從中感受到了一種極爲少見的情緒……
那是……父神的憤怒？
這股從高維傳遞下來的憤怒，雖然已經被稀釋到了極點，可對於僅擁有百萬億分之一高維力量的蒂露露來說，是那麼濃郁和深邃。
蒂露露原本小女孩般的身體，一瞬間不受控制的膨脹起來。
她腦後的粉色頭髮，顏色開始不斷的加深，變爲血流一樣的猩紅。
她的四肢延展開來，骨節變得修長而強硬，這種修長甚至超出了一般人類的比例，尤其是雙腿。
她的五官也從原本的恬靜，變爲彷彿利刃出鞘般的鋒利。柳葉眉變成了劍眉，杏仁眼變爲了銳利的鳳眸。
甚至連眼球當中也不合常理的燃燒起火焰，這不是形容詞，真實無虛的火苗發出的光芒，從眼角膜中透出，能夠直觀的看到裡面不斷躍動的火光。
這種程度的變化，其實蒂露露是可以抑制的。
但她沒有，反而遵循着父神的怒火，任由來自父神的憤怒情緒完全覆蓋自己的身心，完全變成了如今這樣一副有些駭人的模樣。
“啊啊啊！！！”蒂露露難以壓抑自己的情緒，在宇宙當中發出了尖嘯。
這彷彿女妖嚎叫的恐怖音浪，完全不需要空氣的存在，僅憑震盪時空和引力，就在真空中轟然傳播開來。
接觸到這股能夠將時空壓出波紋的震盪，距離她最近的地球，簡直像是被手指碾過的蠓蟲，只一瞬間，便僅剩一點點未能徹底湮滅的物質殘留。
張自成也終於被吸引了注意力，從和系統的談話中抽離，看向了屏幕。
只見蒂露露已經隨手將地球重新恢復，並咬牙切齒，惡狠狠道：“該死的地球人！”
“你們竟敢侮辱父神！”
剛說兩句，張自成就感到一陣尷尬，他甚至有些不敢去看地球人對這種情況的反應。
實際上，他也就最開始生氣了一下而已，打moba遊戲的時候，比當時更生氣一百倍的情況都有，可那時候最多跟隊友互噴，了不起相互屏蔽，現在卻鬧出毀滅世界的動靜。
張自成不僅沒有自己非常牛逼的感覺，反而覺得大驚小怪，小題大做。
不過這也沒辦法，高維的惡意傳遞下去，也不是他主動的。
他只能無奈道：“蒂露露，你冷靜一點。”
誰知蒂露露，卻自和張自成接觸以來，第一次忤逆張自成的命令。
她無比抓狂道：“啊啊啊！我不能冷靜！我纔不過離開了一下下，就有人侮辱您！還用那麼下作的話語！我要將他的靈魂永生永世的折磨！我……”
張自成更尷尬了，他無奈道：“好了，聽話，別鬧了。”
說着，他開始使用願力修復和清除這些來自高維的惡意，並且通過逆轉時間的方式，來複原地球。
金色的願力開始充斥在宇宙當中，那些被高維惡意影響，而變化的太陽系行星們，所有的異象開始形成繭一樣的物質，乾枯、失去水分、褪色。
最終，從那些蛻下來的繭中，重新誕生了它們原本正常的模樣。
恆星還是恆星，木星還是木星，一如往常……雖然這些星球，理論上來說，也是當初蒂露露隨手創造出來的。
這麼一想，真是多災多難的低維。
地球也重新從近乎湮滅的狀態，像是錄像機倒帶般的恢復原樣。
張自成在思考過後，將地球的時間撥回自己剛剛告別那對服務員母子的時候。
這麼做，至少在那個低維中留下過活動痕跡——治好了一個老人，殺死了幾個惡徒，抓捕了一個罪犯。
至少，讓這個世界好了那麼微不足道的一點點吧……張自成無奈的想着。
不過，地球剛剛復原，蒂露露就迫不及待的鑽了進去。
張自成都來不及阻止，她就已經將這個時間點，所有心中對父神升起過惡意的人收攏了起來。
這些人說多也不多，畢竟張自成也才活動了不到兩天的時間。可說少也不少，竟然有十幾個人。
太空當中，蒂露露形成了一個含有空氣的保護膜，雙眸冷若冰霜的看着其中的凡人。
這些人大多竟然還是未成年，少部分衣着骯髒低廉的惡棍，以及一個西裝革履的紳士。
他們看到周圍的環境，已經被嚇傻了。
“這是哪裡？這是哪裡？”
“我……我怎麼在天上？可是地面呢？地面在哪裡？”
“救命！”
這羣人語無倫次的叫喊着，只有那名身穿西裝的紳士，儘可能的保持着冷靜，並且小心的不和旁邊的低賤文盲接觸。
張自成看到這一幕，皺了皺眉，語氣終於重了一些：“蒂露露，你不願聽我的命令了嗎？”
蒂露露梗着脖子，氣憤道：“您竟然讓我無視他們對您的侮辱嗎？！對不起，我做不到！”
張自成語氣一滯。
因爲他看到，蒂露露的眼圈竟然有些泛紅，渾身氣得發抖。
她語無倫次道：“我，我雖然剛剛從您的力量中，獲得了微不足道的情緒……但是我控制不住它，我也不想控制它！我能理解這股憤怒的來由，即便會受到您的責罰，即便會被您所厭惡，我也絕對不可能視若無睹！”
張自成想說，真的不至於。
但他也不是不能理解蒂露露的心情……至少如果有人敢當着他面，辱罵自己的母親，那張自成也不會比蒂露露表現的成熟多少。
於是張自成還是將視線轉移向這些人當中，他忽然注意到了那個西裝革履的存在，一挑眉，想起今天早上遇到的‘古德曼’。
於是他出聲問道：“亨利·卡洛斯？”
這個名字，就是從那個想要威脅自己的古德曼口中，聽到的所謂大人物的名字。
那個頭戴紳士帽的男人，即便見慣了世俗意義上的大風大浪，在現如今這個詭異而神秘的場合，聽到自己的名字，仍然控制不住地渾身顫抖了一下。
他總覺得……自己大概是惹上大麻煩了。
可是，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麻煩是從何而來。
於是亨利只能儘可能地露出笑容，在無重力的空氣薄膜中，試圖讓自己看起來優雅一些，卻因爲倒立的原因顯得十分滑稽。
他開口，顫抖着嘴脣上的兩撇小鬍子道：“尊……尊敬的女士，以及那不可見的高貴的先生，請問您二位找敝人是有何事？”
蒂露露差不多也控制了情緒，她冷笑一聲，不屑於和對方直接對話，而是粗暴的將前因後果塞入了這些人的大腦當中。
“啊啊啊！！”
包括亨利在內，這羣人瞬間感覺到頭顱一陣撕裂的劇痛，之前因爲願力逆轉時間而消除的記憶全部涌現出來，並且相互之間都明瞭發生了什麼事。
原本因爲未知而產生的驚恐，頓時化作了真正的恐懼。
甚至，對那些本就迷信的街頭惡棍還好，他們立刻開始哭爹喊孃的求饒。
而對於亨利·卡洛斯這種世界觀健全的人來說……這種毀滅三觀的情況，讓他甚至一瞬間忘記了求饒。
他雙眸睜大，愕然地半張着嘴，渾身抖如篩糠。
若不是這是在沒有重力的宇宙，他癱軟的四肢，已經讓他像一灘爛泥一樣倒在地上了。
如果可以，亨利簡直想要哭泣……
這tm什麼事啊？
自己不就是想要搶劫一匹馬麼？
至於嗎？
神也會如此小心眼？
簡直是希臘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