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點一滴過去,教室裡靜悄悄的,沒有人起鬨,沒有人吃零食,有的,只是安靜。
因爲,只要認識馬小丁的人都知道,他這個人向來不愛湊熱鬧,更不愛在人前表現。我請他一塊兒在大庭廣衆下唱歌,簡直是熱臉貼到了冷屁股上頭。
生生的打臉。
良久,馬小丁冷漠的聲音飄了過來,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整間教室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不唱。”
我一向知道馬小丁討厭我,但我有時覺得他好像也沒有那麼討厭我。
對於馬小丁,我總是抱有一絲幻想,幻想着,其實在他內心深處其實是有一絲絲喜歡我的。
今天,他當着整間教室的人拒絕了我,我才發現,我一顆心顫了顫。
原來,我也會心酸。
我低着頭杵在講臺上抑鬱了會兒做了決定,這種重要場合我可不能掉鏈子。
親者痛仇者快這個道理我還是懂的。
我擡頭,笑得漂亮明媚:“不唱算了,那這首歌有沒有其他同學會唱?”
教室裡,沒有人迴應。
我乾巴巴又是一笑:“如果沒有,那就我自己……”
“我和你唱。”
靖川從座位上站起來,陽光的笑洋溢在臉上,我衝着他感激一笑:“好。”
這首歌,我們合作地十分默契。
一首歌結束,教室裡掌聲經久不歇。
從講臺上走下來時,我還是沒忍住瞧了一眼馬小丁,馬小丁也在看我,瞧我看他別開眼去。
我昂首挺胸走回座位坐好,經過他時還刻意哼了聲,以示我強烈的不滿之情。
對於我的不滿,馬小丁自然沒有迴應。
下午,才藝展示活動結束時天已經黑了,大雨還在下着。
我揹着書包,去學校車棚騎自行車,學校路燈偏暗,偏又大雨滂沱,一不小心跌了一跤。
等我一瘸一拐到了車棚,竟悲催發現我的自行車不見了。
都怪我,忘了上鎖。
我那自行車有些年歲了,這樣的自行車自然沒人會偷,十有八九是因着雨大先推去騎了,明天肯定會還回來的。
我更加悲催瘸着腿慢慢往家的方向挪動。
大雨夾着大風颳過來,馬尾被吹得一搖一晃,我走得比蝸牛還要慢。
擡頭望望天,眼看着一道閃電打下來,我咬着牙加快腳步往前走。
果然,沒走多遠,一聲驚雷便跟了過來。
從小到大,下雨天我最怕打雷,只要打雷我便嚇得不敢動彈。
好不容易雷聲停了,我提了步子就跑,雷聲一到,我又定在那裡。
反覆十幾次,才約摸走出一百來米。
雷聲剛過,我又準備加速。
一個趔趄,跌在地上。
我揉着另外一隻腿,悲哀坐在水坑中。
老天吶,你是在和我開玩笑麼?一雙腿都受了傷,我還怎麼回家?
我欲哭無淚只好坐在雨中望天,一聲雷過,我縮着肩膀抖了抖。
四處瞧了瞧,路上半個人影也沒有,踹了一腳水花竟有了吟詩的意境。
“一陣大雨刮我臉,一聲雷聲嚇我膽。跌在水中好可憐,都怪那個偷車賊。”
“喂,你怎麼了?”
雨下得太大,雨水不斷澆我臉上,我竟聽不出說話的人是誰。
只看到,一片黑暗中,路燈打在那人身上,在地上投出一個斜長的影子。
見我不說話,那人又往前走了幾步,接着微弱的燈光我終於看清來人是誰。
馬小丁推着自行車,渾身溼透站在我面前,臉上是不耐煩的表情:“張小米,你坐在地上做什麼?”他目光在我周遭掃了圈,又問,“張小米,你自行車呢?”
我垂頭喪氣揉了揉發酸的雙腿:“磕到腿了,自行車被偷了。”
馬小丁盯了我一眼,放好自行車,竟上前將我扶了起來:“都是高中生了,還毛毛躁躁的。”
他的劉海溼噠噠貼在額頭上,黑框眼鏡下一雙清冷的眸子十分好看,我傻笑一聲,問了個傻乎乎的問題:“馬小丁,你其實也沒有那麼討厭我對麼?”
馬小丁寡淡看了我一眼,扶着我往自行車的方向走:“討厭。”
我:“……”
他將我安置在後座上,說了聲“走了”,雙腿一蹬,自行車便開始移動。
又是一聲雷響,嚇得我直接摟住馬小丁的腰,馬小丁後背一僵,語氣十分不善:“張小米,你幹什麼?鬆手!”
他只象徵性警告了我一下並沒有什麼實際舉動,我也就繼續安心摟住他的腰裝弱女子:“馬小丁,你有點同情心好不好?我從小就怕打雷,我摟你一下你又不會掉塊肉,至於那麼大反應麼?”
馬小丁不說話,悶着頭繼續騎自行車。
我心裡樂開了花兒,雙手在他腰前一扣,順便將頭靠在他背上。
好不容易有機會佔馬小丁的便宜,此時不佔更待何時?
自行車忽地停了,馬小丁下了車,一臉嫌棄瞅着我:“到了,下來。”
我擡頭看了看,確實是我家樓下。
心不甘情不願從後座上下來,馬小丁立即轉頭就走,我連忙將他喊住:“哎,馬小丁。”
他停了步子,沒有回頭,只稍側了一下腦袋,高挺的鼻樑上落了些雨滴,像是漫畫中落水的王子,滿滿的禁|欲氣息。
“怎麼了?”
我咧嘴笑笑:“謝謝你。”
“不用。”
冷淡說完這些他又要走,我又喊住了他:“哎,馬小丁。”
這次,馬小丁回頭看了我一眼,很明顯已經很不耐煩了。
“又怎麼了?”
我瞧着他棱角分明的一張臉,忽然覺得他若是笑了,肯定會很好看。
“馬小丁,笑一個。”
馬小丁兩眼幾欲噴火,他憤憤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我開開心心進屋,老媽瞧着我成了這副鬼樣子,河東獅吼立即登場:“張小米,你怎麼搞|成了這個樣子?”
脖子往後縮了縮,我笑着擺手:“意外,意外。”
我走了兩步,將書包放下,老媽又是一聲吼:“腿又是怎麼一回事?”
“不小心碰的。”
老媽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樣,開啓嘮叨模式:“張小米,不是我說你,你這麼大個人了怎麼就這麼不小心,走個路還能摔着,我可真是服了你了。”
老媽給我拿了套乾衣服換上,又去拿了醫藥箱,找出幾個創可貼給我貼上,繼續嘮叨:“疼不疼?”
我齜牙咧嘴道:“疼。”
老媽一把推開我的腿,十分絕情道:“活該!”
老媽一向口是心非,所以我從來都不同老媽計較。
抓了個桌上的蘋果,我嘎嘣咬了一口,挺甜。
想起今晚的事忍不住又要向老媽叨叨:“媽,今天晚上馬小丁送我回來的。”
老媽兩眼放光,也拿了蘋果湊了上來:“爲什麼?”
我笑得沒心沒肺:“可能因爲他喜歡你家閨女?畢竟老張家的閨女比較扎眼。”
這句話很是中聽,老媽十分受用:“老張家的閨女是個寶貝,以後他小子若是真進了咱們張家的門兒,他算是撿到寶了!”
老爸從廚房裡走出來,瞥了自我感覺良好的娘兩兒一眼,說的話十分不讓人待見:“笑成那樣兒,也不怕閃了牙。”
老媽正要發作,老爸又是一記猛錘:“說句實在的,咱們家閨女……嘖嘖,我覺得馬小丁那小子瞧不上咱們閨女。”
我騰地站起來,蘋果也不吃了,氣鼓鼓回房間,睡了。
第二天,我剛下樓,就看見馬小丁在給自行車搭鏈子。
我像逮到了根兒救命稻草,一瘸一拐走到馬小丁跟前:“嘿嘿,馬小丁,早啊!”
馬小丁斜了我一眼沒有說話,我哪兒有那麼容易放棄,我蹭了蹭他胳膊笑得有幾分陰險:“嘿嘿,和你商量個事兒唄?”
馬小丁沒搭理我,他搭好鏈子就要離開。
我拽住他車後座用力一拉,他險些從車子上掉下來:“張小米,你做什麼?”
心虛蹭到馬小丁跟前,我道:“其實吧,我丟自行車的事兒還沒和家裡人說,要不,今天你載我一回?”
馬小丁沉默片刻,看了看手錶,有些無奈:“算了,上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