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在築巢這件事上阮語經驗爲零,體力又不支,因此那小魚窩很難稱得上規整,壘得七扭八歪,像笨鳥用絨羽和樹枝亂搭一氣搞出來的鳥巢。

但是看起來就舒適愜意極了。

牀板上密密實實地鋪了一層又一層被褥,因爲顧修寒的不夠鋪,還墊了許多阮語自己的寢具。

嬌氣小魚慣用的都是些細軟親膚的料子,凌亂錯雜地堆在一起。最上面一層是類似天鵝絨但較之更舒適的材質,因爲下面墊得太軟,阮語幾乎陷了半個身子進去,在布面上壓出許多泛着微光的褶皺,顯得厚膩又柔滑。

被單是一種極淺的藍,符合阮語的喜好。

這樣的淺色本來容易顯得人黑,可遇上一身絲緞一樣白嫩得只差發光的皮肉,也實在沒有顯黑的餘地,反而把整個人襯得更加白淨剔透,宛如飄遊在極地海面上的一小片浮冰。

聽見門響,一顆圓溜溜的小腦袋從鵝絨軟枕裡擡起來,圓眼睛困得半開半合,艱難地朝門口看過去。

持續數日的求偶熱把阮語折磨得不大清醒了,他之前計劃得好好的,見到顧修寒就要劈頭蓋臉地陰陽一氣“你還知道回家啊,外面是不是很好玩?好玩就不要回來了”,狠狠地吵他一架,結果笨蛋腦袋艱難地運轉片刻,忘詞了,終究是本色出演,又軟又委屈地小聲抱怨道:“你怎麼纔回來……”

讓人心都化成一泓春水,只想不管不顧地把這尾小魚摟在懷裡。

“抱歉。”顧修寒解掉腕上的智腦,蹚過滿地亂堆的毛毯抱枕,緩步走到近前,眼眸低垂,瞳仁黑極深極,“路程太遠了。”

他難得連表面鎮靜都維持不住,尾音熱得發顫。

“到底是什麼地方啊。”阮語眉心擰起。

“下次帶你一起。”顧修寒的視線一寸寸掃過可愛的小魚窩,啞聲道,“去了就知道。”

阮語的重點早已不在那裡了,問也只是隨口一句,溼乎乎的小尾巴向內側勾了勾,鼻尖緊張得沁出小汗滴,卻還是大膽地向配偶發出邀請:“你……你進來啊。”

他所說的“進來”是指進到他新築的小魚窩裡來。

因爲頭腦燒得不清醒,又沒經驗,這個魚窩搭建得相當逼仄狹小,阮語這麼纖細又小隻的人魚也只是侷促又擠巴地陷在裡面,還有小半截尾巴尖搭在外頭,顧修寒這樣身材寬挺高大的男性是絕無可能完完整整躺進去的。

看來是真的燒傻了。

顧修寒稍一遲疑,用膝蓋抵住邊沿,雙手按住阮語身側窄窄的空隙,虛撐在上方,想盡量不碰壞阮語精心修築的小魚窩,但客觀上沒辦法就是沒辦法,才俯身親了兩下,就把衣物壘成的“牆”擠塌了。

“我好不容易搭出來的,”阮語紅彤彤的臉蛋一秒就垮下來了,還嫌棄上顧修寒的智商了,“你怎麼這麼笨啊。” “對不起,我太笨了。”

顧修寒一邊道歉,一邊捏住阮語軟乎乎的腮肉,半強迫地讓還在嘰嘰歪歪的惱怒小魚張開嘴,纏丨綿又澀氣地堵上去。

配偶的存在像是觸發了特別的感應。

明明他們都還沒做什麼。

阮語渾身皮膚卻已經沁出了誘丨人的桃粉色。

“這樣感覺,唔……”阮語艱難道,“缺點兒……什麼。”

口齒間傳出黏膩噯眛的一點水響。

出於人魚的本能,在這種時刻阮語需要周身受到支撐與保護的安全感。

他扭着尾巴想把被顧修寒弄得四分五裂的小魚窩壘好。

“我抱你,寶寶。”顧修寒摟着人哄,“一樣的。”

那嗓音又低又磁,又被情谷欠薰染得微微喑啞,砂紙般酥酥磨着耳廓,把阮語哄傻了,乖乖不吭聲了。

兩人體型差明顯,阮語能被顧修寒完全扣進懷裡。

顧修寒隨手堆在邊沿的軍褲與短褲被沉甸甸的皮帶扣墜着,砸到地面上。

阮語像被這聲音驚醒了,不安地掙了掙,面露慌色。

一點黏糯的撒嬌聲從膩歪得分不開的兩人間飄出來。

“先不要……我害怕。”

體型差如果單純是差在骨架與肌肉上倒還好說。

可偏偏不是。

亞雄性人魚的小隻是全方位的,骨架纖秀精緻,腕骨和踝骨都能讓顧修寒單手握住還有盈餘。

臉盤也是,包括鼻子、耳鰭和又小又粉但偏偏肉嘟嘟的嘴脣。

唯獨眼睛又大又漂亮。

魚尾自然也是修丨長偏細的,哪怕是曲線相對最圓潤飽滿的部位,一旦有標準特種兵身材的顧修寒貼着它做參照,也顯得瘦窄,禁不起折騰,阮語一看對比就覺得不可能成功契合。

阮語又想繼續下一步又害怕,矛盾得想哭:“感覺會很痛。”

“不會的。”顧修寒信誓旦旦,“別怕。”

“會不會的我難道不比你清楚嗎……”阮語悶聲道。

“不會的,寶寶,放心。”一貫嚴肅古板的軍人,在關鍵時刻竟也流露出這樣一面,用寒涼冷冽的音色,編織出滿口誘騙漂亮笨蛋的渾話,“我會很小心。”

“如果你感覺不對,我就隨時停。”

“阮阮……你可以命令我。”顧修寒說着,捉住阮語虛軟地搡他肩膀的手,按在自己心臟跳動的位置,用效忠一般的語氣,一板一眼道,“我會絕對服從。”

可以對帝國上將發號施令的感覺讓阮語多少有點飄。

結果就眼圈紅紅鼻尖紅紅,稀裡糊塗地答應了。

反正他說什麼顧修寒就得聽什麼。

他說夠了,那顧修寒再不夠也只能夠。

堂堂上將不至於在這種事情上撒謊的。

然而令阮語萬萬沒想到的是,顧修寒確實沒撒謊,但他全程也沒抓住任何發號施令的機會。

嘴巴一直就沒閒着。

一句命令好不容易哼哼唧唧說到一半,就被顧修寒纏丨吻住,將後半截吞吃入腹,欺負到阮語暈乎乎缺氧,昏頭漲腦的只知道吧嗒吧嗒掉眼淚。 這種情況嚴格來說不算說話不算話,阮語也沒辦法譴責顧修寒。

這是什麼兵法啊……

真的把魚糊弄慘了。

怪不得顧修寒打仗那麼厲害。

淚眼朦朧悔不當初之際,阮語都還沒忘了順便在心裡誇誇顧修寒。

怎麼看都是被折騰得神志不清了。

這次求偶熱持續了好幾天。

顧修寒第一天像餓瘋了的狼一樣把阮語欺負得話都說不利索,除了確實還在說人話,別的地方不太像人。

之後他勉強尋回了一絲人性的光輝,知道什麼時候該讓阮語緩口氣,別真給那把小魚骨頭拆吧散了,糊弄魚的功夫也日益熟稔,會摟着佈滿痕跡的小人魚溫柔地捋捋頭髮,親親額頭,用被子包裹住阮語讓他在自己懷裡小睡一會兒,或是一口一口耐心地喂一些食物下去,讓求偶熱發作時胃口全無的阮語保持體力。

幾天下來,阮語感覺自己都累瘦了。

四肢與臉蛋上薄薄嫩嫩的那層浮肉都快掉沒了,就小肚子一戳還是軟乎乎的。

有時候還有點兒鼓脹脹,好像能戳出點什麼來似的。

雖然怪不好意思的,而且有些地方痠疼得想打人,但阮語不得不承認就算是注重精神戀愛的人魚也很喜歡這種感覺。

不只關乎本能。

更重要的是那種裡裡外外從身到心都徹底屬於彼此的,令人心窩暖到發酸的親密無間。

是像撲進被陽光曬得暖蓬蓬的棉花裡一樣溫情滿溢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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