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暐面色頹敗,卻自有一股凜然不懼的氣勢,正色答道:“狐死尚且知道正首邱,我燕國自祖父起至今已有八十五年,今日亡於我手,我怎能甘做亡國奴?縱是死,也要對得起我慕容氏列祖列宗。我不降,也只不過是想歸死於先人墓側罷了!”
苻堅含笑點頭道:“好!念你有此等氣節,我便不殺你。你速速率了文武百官來降,我定不辱你。”
慕容暐階下之囚,自然別無他想!無可奈何出了宸聖殿,自行召集文武百官去了。
這時,殿上便只剩二位王爺、楊天賜與慕容衝四人,樂安、定襄二人緊張不安地等着苻堅的發落,高高在上的苻堅卻久久的沒了言語。那樂安王慕容臧膽量稍大,忍不住擡頭窺去,卻見苻堅正直愣愣地盯着慕容沖和那個與他們一起被俘的小民夫,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慕容臧心下疑惑,卻只得閉口不言,乖乖站直了身子繼續等着。
苻堅坐在龍椅之上,看着面前的兩個年輕男子,只覺得一個比一個俊朗,高的玉樹臨風,可說傾世之姿;矮的俊秀文雅,可使日月失色。只看得他腦中轟轟做響,眼裡哪裡還有樂安、定襄二王?
宸聖殿上鴉雀無聲,侍於苻堅身側的中車府令大着膽子朝那兀自目瞪口呆的苻堅輕喚一聲:“陛下。。。”
“。。。。”
“陛下。。。”
苻堅這才猛然醒轉,察覺到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略顯尷尬。心中卻是震動不已,朝殿下那兩位有龍陽之姿的男子慢悠悠道:“你們。。。誰纔是中山王慕容衝?”
慕容衝上前一步,不亢不卑道:“我便是!”
苻堅心道:“果然名不虛傳!”嘴上卻客客氣氣地道:“早就聽聞燕國中山王的名頭,今日一見,才知傳言不假啊!”
慕容衝苦笑一聲,他自然知道自己聲名遠播是爲何,作爲男兒,他更寧願自己是才名遠播。
苻堅一轉頭,看了看楊天賜,道:“那麼,你又是何人?”
楊天賜心下焦急,他是斷然不能泄露自己真正身份的,否則定會引起秦王苻堅的諸多猜疑,對桃花塢大大的不利。可是若是隨意捏造身份,倘若被拆穿,必死無疑,這也不能那也不行,急得他額頭冷汗直冒。
苻堅久等之下,見楊天賜兀自低頭不語,心下惱怒,正要發作。但見慕容衝情急之下忙道:“他是我的貼身書童,從沒有見過大場面,一時緊張,口不能言,望陛下見諒。”
苻堅不知怎地,一聽慕容衝開口說話,怒氣立消,笑了笑,便不再責怪楊天賜的無禮。楊天賜暗自呼了口氣,朝慕容衝的背影深深看去,忽然覺得在這個陌生又危險的地方,有這麼一個親人在身旁,是那麼令人心下生慰的事!
苻堅這時才注意到殿上還有兩個人,便暫時不再理會慕容沖和楊天賜,衝二位王爺道:“二位王爺。。。”
那慕容臧誠惶誠恐道:“是!”
苻堅特別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笑道:“你們先下去休息片刻,等我捉了慕容評、慕容恆,你們再聽封。”
慕容臧、慕容淵只得在小黃門的帶領下出了宸聖殿。
一時間,殿上只剩慕容沖和楊天賜等着秦王的發落。
秦王思索許久,似是下了很大決心,對那中車府令道:“苟尚,你帶他們去流芳殿歇息!”
慕容衝一聽,心頭不是滋味了,那流芳宮是燕宮內最受皇帝寵愛的妃子居住的宮殿,這幾乎是各國都知道的一個慣例。先後有五位妃子入主其中,慕容衝的母親楊燁就是其中一名。苻堅將他一個七尺男兒安排在流芳殿,分明就是一種侮辱。他面色一變,楊天賜在後見他肩膀顫抖,連忙拉住他的衣角。慕容衝本來想上前一步試圖掙扎,卻不妨被楊天賜一把拉住,身形一滯。轉念一想,心裡有了計較,便不再言語。漠然與楊天賜一道隨那中車府令出了宸聖殿,往流芳殿而去。
一路走來,只見這燕國皇宮內已經到處把守着秦國的士兵,整座皇宮,處處透着戰敗後的壓抑和頹然。
慕容衝與楊天賜一前一後地進了流芳殿,宮內一片狼藉,宦官和宮女已經逃散一空。
那中車府令將他二人帶至宮中便轉身離開,不多時,便有兩個孔武有力彪悍非常的將士將流芳殿的宮門守住。楊天賜見只有兩名士兵把守,委實有些慶幸,看來苻堅並未加意防備他們逃跑,許是內心裡覺得二人都還是孩童,不足爲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