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錚足足昏迷了小半個月,方纔清醒過來。原本薄玉喬還憂心這廝傷了肺腑,恐怕日後會落下病根兒。但楚錚也並非孱弱之人,將養了這小半個月之後,便已然能夠下榻行走了。
如此,薄玉喬一顆懸着着的心也總算是放下了,伺候楚錚之時,雖說算不上衣不解帶,但也是盡心盡力,在瓊州足足待了四個月,一行人方纔啓程,往京城之中趕去。
在路上奔波的五六個月,待回到漪瀾院之時,薄玉喬身量清減不少,黃鶯這丫鬟見着薄玉喬這副清瘦的模樣,着實心疼的很,眼眶登時便紅了三分,趕忙吩咐小廚房之中備上上好的黨蔘烏雞湯,給薄玉喬補補身子。
此刻落座於膳堂之中,薄玉喬將手中的調羹放下,擡眼兒望着在身畔伺候的黃鶯,登時便開口問道。
“黃鶯,這些日子王府之中可還安穩?”
聽得薄玉喬問話,黃鶯一張俏麗的面龐之上,也現出一絲猶疑之色。見狀,薄玉喬心頭一緊,殷紅的菱脣緊抿,等着黃鶯開口。
“回小姐的話,您與王爺不在府中的這些時日,王府倒也未曾生出什麼旁的事端,不過現下掌家權盡數被鸞夫人握在手中,當真是風光異常,即便小姐您貴爲側妃,在處理府中諸事上頭,恐怕威信也不若鸞夫人。”
將黃鶯所言收入耳中,薄玉喬眉頭微微蹙起,而後面上現出一絲冷笑,譏諷道。
“我原本還當王鸞是個安分的,但現下瞧着,也是極有野心,如今讓她尋着了機會,想必這掌家權也不會輕易交出來。更何況,說不準一個小小的掌家權,還滿足不了王鸞的胃口呢!”
聞言,黃鶯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只希望小姐莫要吃了鸞夫人的虧,方纔是極好的。
其實此刻黃鶯倒是有些思慮過甚,即便王鸞出身於忠勇伯府,且還是嫡出的貴女,不過現下她既然入了瑞王府之中,便也只是個小小的侍妾罷了,薄玉喬在位分上便能壓她一頭,自然不怕她能生出什麼風浪。
更何況,瓊州一行,薄玉喬雖說有些孟浪了,但好歹救了楚錚的性命,若非給棠兒準備的人蔘榮養丸,想必楚錚便尋不着靈藥吊命,殞命瓊州都是極可能的。所以即便崇文帝不好明着封賞薄玉喬,但心下對她定然也會極爲滿意,如此,薄玉喬離正妃之位,也算不得遠了。
思及此處,薄玉喬倒也不算憂心,等入夜之後,楚錚便又歇在了漪瀾院之中。
如今楚錚的身子早便將養好了,一陣翻雲覆雨之後,楚錚擡手將薄玉喬擁入懷中,開口問了一句。
“喬兒可是看不慣王氏?”
楚錚言語之中帶着不算明顯的笑意,薄玉喬如今對楚錚也能稱得上了解,登時便輕笑一聲,炙熱的氣息噴灑在光裸的胸膛上,指尖在攢金絲繡花軟枕上頭輕輕滑過,好似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看得慣如何?看不慣又如何?喬兒原本便是個心狠手辣的,若是王爺不喜的話,喬兒自己個兒也沒法子!”
薄玉喬言語之中,帶着一股子嬌嗔之意,與往日的疏離恭謹全然不同,這般生動的模樣,讓楚錚心頭一暖,薄脣輕啓,登時便開口道。
“若是喬兒看不慣王氏的話,將其禁足佛堂之中可好?到底也是忠勇伯府的嫡女,若是一紙休書將其遣送會忠勇伯府的話,咱瑞王府恐怕也要跟忠勇伯府結仇了。”
聽得此言,薄玉喬心下也舒坦不少。如今瑞王府之中除了王鸞以外,便只剩她一個小娘子。即便如此,楚錚也未曾動旁的歪心思,這份心意薄玉喬自然是極爲清楚,即便口上不提,心下也會記得分明。
礙於忠勇伯府的緣故,薄玉喬也不好徑直便讓王鸞圈禁於佛堂之中,否則即便將王鸞這個婦人給解決了,但之於棠兒的名聲亦是有損。若是能尋着什麼切實的證據,到那時再將王鸞給處置了,忠勇伯府也說不出什麼話來。
“王爺,不必如此。”
聽得薄玉喬所言,楚錚未曾答話,只是鳳眸之中劃過一絲冷意,顯然是不欲讓王氏多留了。
翌日清晨,薄玉喬起的有些晚了,待用過早膳之後,倒也未曾去瞧棠兒,只是吩咐黃鶯將先前冒充小劉氏的婦人給帶過來。早在瓊州之時,薄玉喬便清楚了這黝黑女子的身份,便只是薄清遠在倭寇手下救回的一個普通民婦,名爲珍珠,因着丈夫孩子都被倭寇給磋磨至死,所以便跟隨在薄清遠身畔,也算是報恩了。
不過薄清遠卻未曾想到,這珍珠在報恩之餘,還對他生出了旖旎的心思。
不多時,黃鶯便將五花大綁的珍珠給帶上了漪瀾院正堂之中,讓其跪倒在地。薄玉喬擡眼兒瞧着這珍珠,發覺這女子消瘦的厲害,便彷彿紙片人兒一般,眼睛顯得奇大,但卻空洞無神,透出一股子極爲憔悴的模樣。
見狀,薄玉喬蹙着眉望着黃鶯,開口問了一句。
“黃鶯,珍珠這是怎的了?”
聽得薄玉喬問話,黃鶯面上也現出一絲羞愧之色,眸光低垂,低聲開口道。
“回小姐的話,先前您離開王府之後,奴婢便將這珍珠給關押在柴房之中,一開始倒也未曾生出什麼事端,但有一日也不知是何人那般狠辣,在珍珠飯食之中放了不少砒霜,幸而這女子也是個品性倔的,那日除了用了口水之外,也未曾動筷。即便如此,水中的砒霜之毒也是極爲厲害,奴婢將珍珠帶到了杏林館之中,莫大夫親自相助,方纔保住了她一條命。”
聞言,薄玉喬心下倒是有些疑惑,珍珠入王府的目的,也便是爲了她罷了。當時她已然往瓊州行去,誰人還會與珍珠有深仇大恨,欲要將其徑直斬殺呢?
細細思量一番,薄玉喬還是沒有頭緒,又草草審了珍珠一次,這婦人嘴閉的便彷彿蚌殼兒一般,無論如何也未曾開口,着實是讓薄玉喬苦惱不已。
如今楚錚也不大回石玉居了,按着這廝的說法,石玉居太過空曠,沒有人氣兒,還不若她所居的漪瀾院舒坦。
因着如此,這日楚錚將將下朝,便見着了跪倒在地的珍珠,登時清俊的眉目處便現出極爲濃郁的冷意,一字一頓的開口問道。
“便是這婦人將棠兒給偷送出王府的?還真是膽大包天!”
楚錚眸光便彷彿利刃一般,惡狠狠的望着珍珠,好似要將這女子徑直打殺了,方纔能將激盪的心緒給盡數平復開來。
之於棠兒被人帶出王府一事,薄玉喬清楚瞞不過楚錚,登時便微微頷首,也算是承認此事。
兀自自八仙椅上站起身子,薄玉喬面上掛着一絲清淺的笑意,踩着香塵底兒繡鞋,緩緩行至楚錚面前,徑直開口道。
“王爺,這珍珠着實是個膽大包天的,不過如今清遠哥哥也立下了大功,咱們若是徑直將珍珠打殺的話,想必清遠哥哥亦是會心中不虞,莫不如好生審問一番,讓其將同謀給供出來,到時將其徑直放出王府,也無不可。”
薄玉喬開口之時,細白如瓷的玉手便好似不經意的自楚錚手背滑過,讓後者高大頎長的身子,也不由微微僵硬。
楚錚輕咳一聲,橫了薄玉喬一眼,方纔微微頷首,也算是認了薄玉喬的法子。
“既然如此的話,你便將這女子交到我手即可,有薄清遠親自審問,本王便不信她還能這般嘴硬!”
聽得此言,跪倒在地的珍珠眉眼處現出一絲羞愧之意,若是真真因着她一時衝動之舉而帶累了恩公,她還不若一頭撞死在此處,倒也乾淨的很!
此刻阿月姑姑自是看出了珍珠心存死志,登時眉頭微蹙,衝着楚錚福了福身子,方纔開口道。
“王爺,小姐,莫不如今日便將這珍珠給送到薄大人身旁,倒也能快些將此事了結,畢竟這丫鬟現下已然生了死志,若是在咱們王府殞命的話,自然算不得什麼好事。”
聞言,薄玉喬杏眸之中也顯出一絲冷意,豐盈的胸脯也微微起伏,彰顯着主人的怒意。
見着喬兒如此模樣,楚錚心頭也並不如何好受,登時便衝着阿月姑姑吩咐一句。
“罷了,你便將這婦人給帶出正堂,吩咐阿二將其移交給薄大人即可。”
之於楚錚的吩咐,阿月姑姑自然不敢違拗,登時便福了福身子,隨即手上微微用力,揪着珍珠的襟口,便徑直將其擡出了正堂之中。
將將把珍珠送到薄清遠手中一日,薄玉喬便得了消息,與珍珠勾結之人並非旁人,便是手中握着掌家權的鸞夫人。因着鸞夫人掌管王府,所以將府中的丫鬟婆子調往別處去做活,也不會讓人升起半點詫異之心,如此珍珠方纔尋着機會,將棠兒給帶出了王府。
事成之後,因着鬧的有些大了,所以王鸞並未徑直將珍珠給打殺。等到薄玉喬以及阿月姑姑離開王府之後,趁着珍珠被關到柴房裡頭,王鸞這才動手,卻不想珍珠福大命大,居然保住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