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激盪中盤旋許久的湖水也終於破堤而出,浩浩蕩蕩直衝幽州城四面八方的街道市坊,繁華城鎮半天時間成了汪洋。
城中雞飛狗跳,貓兒嘶叫。男人的悲憤的聲音,女人和小孩的哭聲混在一起,在騰騰水中糾纏,攪碎了蟹小刀的心。
她方纔沒什麼動作,爲的就是拼盡全力控制住湖水。河神帶來狂風暴雨,更是讓周圍電閃雷鳴,半月湖水波不穩,輕易就被影響。
眼下被圍攻的她無法集中心力掌控湖水,這才讓幽州城遭了禍。
“笨妖怪!”扶遙手一揮,心眼立刻化成一團紫光衝向河神。而他也變回原形頂着風雨雷電飛過去給蟹小刀助威,雖然此時的自己沒有法術,但憑藉蛟龍的本能打架還是辦得到的。
青蛟橫空而出,局勢霎時被扭轉。
他一尾巴掃開圍困蟹小刀的將兵,身子盤成一圈將她護住。蟹小刀手持雙刺呆愣愣看着忽然出現的青蛟,掄起雙刺就要打他,可最終還是沒落下。
雙刺憑空消失,她咬脣一拳砸在他冰涼的鱗甲上:“你這隻臭蛟龍,怎麼又跑出來了?”
“笨螃蟹,與其砸我不如趕緊控制住你的半月湖。雖然南江河神是造成災難的罪魁禍首,但你若不及時控制湖水,半月湖的妖怪們也會受到牽連。”扶遙用龍鬚拉開她,提醒道。
“額,不用你多言。”蟹小刀哭笑不得,趕緊閉目凝神穩住這一湖脫繮野馬似的水。
對面的河神見半路殺出一條青色蛟龍,囂張的氣焰瞬間滅了不少。他是河神,自然明白青蛟意味着什麼——莫非半月湖和隱身神族也有關係?
又或者……這湖中有將會修成神的存在?!
他放手讓三叉戟和劍妖鏖戰,自己則化身白龍同青蛟對峙:“你是哪家的神獸?怎地跑到此地壞本君大事?還不速速退去!”他張大了嘴對着扶遙狂吼。
扶遙趕緊用龍鬚塞住耳朵,等他吼完了才晃晃腦袋道:“本君年輕得很,耳朵還好,用不着你說那麼大聲。”
幸得扶遙之前有青蛟的神元傍身,此時又是吃過龍元的存在。縱然身上沒有妖力,但龍角圓滿,威風赫赫,絕不比前面修煉千年的白龍差。
他兩個爪子一攤:“本君不是哪家的神獸,本君和你一樣,也是一方水君。不過,你在南江,本君在凰川。”
白龍一聽凰川,龍軀都僵了僵,聽說那地方和鳳凰淵毗鄰,靈力充沛妖怪衆多。比起他治理下的南江,情勢可是兇險複雜得多,以前就聽說凰川經常換主。
後來來了一條遇神殺神、遇妖收妖的青蛟後纔算穩定下來。
凰川雖不是最大的江川,但其威名在各方水君間都是響噹噹的。不曾想竟被自己給遇上了……難怪對方雖只是條蛟龍卻生得比他這條正宗的龍還要氣勢逼人。
“原是凰川之主,失禮。”白龍重新化成人形,抱拳一禮。
但扶遙並沒有化回人形,他沒有妖力,那麼做會直接掉水裡淹死……他垂頭盯着河神:“本君的好友有麻煩,本君自然是要過來看看的。”
“……”河神看一眼自己的兒子。
“不是他,是半月湖主。”扶遙將兩個字爪子抄在身前,“你一上來就抓人,弄得生靈塗炭,就不怕隱世來神抽你的龍筋?有什麼事,坐下來說。”
河神雖不情願,但迫於扶遙的壓力還是同意了。
扶遙暗暗鬆口氣,還好這白龍沒看出他並無妖力。
半月湖上重回清明,幽州城的雨也停住。可水還未消退,受災的地方慘不忍睹,蟹小刀下令整個半月湖中的妖怪全都上去救人疏水。
“戰場”轉到半月客棧中,扶遙、蟹小刀,還有河神父子同桌而坐,氣氛很是壓抑。
小妖怪們送完酒菜後全都退得遠遠的“觀戰”。
“說說吧,這是怎麼回事?”扶遙見誰也不開口,索性單刀直入拿河神的兒子開問。那小子全程瞅着蟹小刀,像個膽小的小媳婦。
蟹小刀嘆口氣,就要開口,卻被扶遙制止:“本君要聽他說。”
南江的小殿下嚥了咽口水,在扶遙鼓勵的眼神下,頭一回直視着他爹的眼睛道:“父親,是孩兒主動求娶半月湖主的。她是個好姑娘,可惜,湖中生靈繫於一身不能嫁來南江。”
“但孩兒能住在半月湖啊。孩兒上頭還有大哥和二哥陪着爹,爹就許孩兒住在這裡又何妨?”
“孽障!”河神怒氣未消,且還有更甚之勢,“南江中任何其他生靈都可以這麼做,但你不行!不管你是本君的三兒子還是三十兒子,你身上都揹着南江河神的名聲。你是想氣死本君嗎?!”
最後的結果是,談了整個下午也沒談攏。
扶遙看着他們父子倆爭執,蟹小刀事不關己的喝着茶,彷彿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河神拂袖離去,說給他兒子三天的時間考慮,若不思悔改不管是誰來攔他都要毀掉整個半月湖。
當然,事實並不是這樣。
河神真正的想法是——不管自己的兒子是否回去他都不會放過半月湖。只是半月湖主和凰川的魔頭是好友,他此時不能輕舉妄動。
此事只有轉手他人。
他先回去並不是只給他兒子留反悔的時間那麼簡單,他是去找那些活在暗夜中的兇狠妖魅做交易的。買兇,可不是隻有人類纔會這麼幹。
不過,河神也低估了自己的兒子對他的瞭解。
他的傻兒子竟用血灑半月湖的行爲逼退河神請來的殺手,龍血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點燃後會成爲最好的驅散妖邪神物。那一戰之後,他只來得及拖個夢給自己的爹。
等看到兒子用自己的血燃起真火護住半月湖,還因此送了命,河神的沖天怒火轉瞬成悲。
他要帶走兒子的遺體卻被蟹小刀帶了一羣妖怪阻止,她用極冷淡的目光瞧着河神:“他曾和我說,自己有個脾氣不好的爹。動不動就喜歡罰人。”
“他說的對。”河神耷拉着肩膀,並不見半點那日的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