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除了那次將唐澤和中爪牙的命轉移到蜉蝣鏡中之外,羅天一在唐玉章身邊待了這麼久也未看到蜉蝣將一個人的生命轉移到另一個人身上。
特別是烏鴉的第二個孩子染疾身亡的時候,她和六神無主的丈夫抱着孩子來了唐家。
求唐玉章讓家神幫幫忙,救回他們的孩子。唐玉章連眉頭都未皺一下,轉身就帶着他們去了鏡湖。
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羅天一自然不會放過。
他作爲烏鴉丈夫的好友兼唐玉章的好友,又是曾經幫過蜉蝣重塑妖身的人,提出隨行過去這個意見自然無人反對。
只可惜唐玉章拋下鏡子,喚出了蜉蝣。她卻無能爲力。
是不是她被困境中,妖力不足?羅天一當時就這樣懷疑。所以,他故意在唐玉章面前說自己的修爲不錯,還刻意點評了一下加持在鏡子上的咒術。
唐玉章本就有給蜉蝣自由的念想,一聽便就放在了心上。
不過,羅天一還是存着一點良心的,他分析了數種解開咒術的辦法。最後選了一條折中的方法。
既不會讓唐玉章傷重殘廢,也不會讓他有突然死去的風險。
只是這個折中的方法也不那麼完美就是了,它需要折損壽元來完成,且還是不少的壽元。
唐玉章折了多少壽,端看他自己能再活多少年了。
羅天一遍又一遍的灌着酒提醒自己,這一切都是唐玉章自己選擇的,自己只是給他說了事實。
他沒有推波助瀾,都是唐玉章自己做出的選擇。
可心裡的難受卻沒有因此而減少哪怕是一星半點,唐玉章是個心思深沉果斷、感覺敏銳的人,卻也是個值得一交的好友。
他想要蜉蝣自由並以“恩人”的身份自居來給小師弟一個重活一次的機會,幫助唐玉章解除束縛蜉蝣鏡的咒術便不可或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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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不管羅天一怎麼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唐玉章的選擇。
都改變不了唐玉章的選擇是讓小師弟重活的重要一環的事實,家神之鏡的繼承人有心、並盡力協助術士解開咒術,就已經事半功倍。
可這一環需要折損唐玉章的十年或者是二十年、三十年的壽元!
這些折損的壽元,會不會被轉移到小師弟身上?儀式開始的時候,羅天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想。
心緒的掙扎讓術法很不順暢,斷斷續續的,甚至無法影響到蜉蝣那邊。
汗珠子爬出肌膚,羅天一越看唐玉章的背影,越覺得像小師弟。也不知是中了什麼邪,他突然不想讓小師弟重活了。
那小子定會在活過來後追問自己的怎麼重活的……
彼時,他要怎麼說?撒謊那是斷斷不可能的。面對好不容易纔有了生命的重要親人,怎麼說得出謊言?
就算他說得出,蜉蝣呢?她就不會說真相了?
以小師弟被師父的“師門信條”徹底洗腦的倔脾氣,會毫不猶豫揮劍自刎吧!
當然,這些可能都不是重點。羅天一隻是忽然覺着,小師弟安息了也不錯,這世間如此渾濁,重活一次不一定是好事。
這麼多年了,指不定小師弟早就成了傳說中冥世的住民。
若是自己耗盡心思的力氣復活過來的是個沒有靈魂的傻子,又該作何感想?羅天一靜下心來,調整靈力。
重歸正軌,陣法的運行也有序而強烈起來。
直到在收尾的時候被那陣強力的阻力切斷,斷的倉促,他被震得頭昏眼花,作爲直接承受者的唐玉章更是吐了血。
只是沒想到這小子還有力氣“威脅”他。
羅天一站起來,伸展一下手臂,苦笑着離開。不用他威脅,自己也不會對蜉蝣怎樣,做完這件事,他就會離開唐家。
以後的路,唐玉章和蜉蝣要怎麼走他管不着。
羅天一現在想做的就只有一件事——讓小師弟入土爲安。有些執念,是時候了結了。他不推正道,也能容邪。
不過,不想執念成魔。
走到鏡湖邊上的時候,正是半夜。孤月高懸,湖光冷然,夜風撩起浪花輕輕撲打在湖岸上。
羅天一皺眉望着湖面良久,總覺得極不對勁,可又找不到是哪裡不對勁。
預想中會在探到他的氣息後衝出來的蜉蝣也沒有出現,整個鏡湖給人的感覺都平凡了很多。
往日裡不管是春夏,亦或秋冬都會在湖面上飛的蜉蝣蟲子也沒了蹤影。
湖對岸忽然出現幾朵亮光,羅天一藉着夜色的掩護摘下一根枝條丟到湖面上,躍上去,一路朝對岸飛馳。
原是幾個提着燈籠的唐家小丫鬟。
她們嘰嘰喳喳走過來,把手裡的燈籠往岸邊排一排,而後居然掏出精巧的河燈,點燃,推進水裡。
羅天一在不遠處停下,轉了個彎動作輕柔上了岸。
“咦?鏡湖上居然會有浪花!”有個丫鬟像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指着嘩啦作響的浪花俏臉驚詫。
其他幾個丫鬟一愣,而後恍然大悟般嘰喳議論起來。
羅天一也在這時候醍醐灌頂,是了,浪花!剛纔那陣在他腦子裡盤旋的疑惑也消散殆盡。
往日裡的鏡湖是沒有浪花的,除非在上面行船,纔會激起那麼一點點來。
其他時候,就算是颳大風也只能讓鏡湖上出現一道道的水紋。像這樣嘩啦作響,一潮接一潮的白浪花斷不可見。
難道是蜉蝣出事了?羅天一的心臟揪起來。
“你們幾個,今天是什麼日子,爲何要放燈?”他再也忍不住,堵在幾個小丫鬟身後問。
嚇得大驚失色的丫鬟們瞧清楚是他後,纔算是稍稍冷靜些。
“我們是想給家主祈福,希望他能早日平安回家。”膽子大一些的小丫鬟埋頭回答,其他幾個都擠成一團。
羅天一看着她們的目光移到湖面上,淡淡道:“無須擔心,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多謝羅先生吉言。”那個丫鬟拉扯着其他人起身,匆匆行過禮後,慌忙提着燈籠跑了。
走得太急,還掉了一個燈籠。
羅天一瞥一眼那個被落下的孤零零的燈籠,也懶得出言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