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它們也沒有發現異常的本事。
沅鬆有些混亂,他已經嗅到不尋常的氣息。但他卻只想把懸鏡鎮的人的失蹤案推到人牲這件事上。
不,是他只希望真相如此。
從松鼠們的話語裡,沅鬆聽到了一雙神秘且善良的姐弟。唐鏡和唐言除了必要的用來作爲食物的小動物之外,並不動其他的生命。
特別是許多小妖小靈,甚至還用製造出來的鏡子引雷,救助它們。
但鏡湖這裡的靈氣受到長年累月的陰氣污染,已經日漸稀薄,小妖小靈早已離開得七七八八,幾乎不見蹤跡。
只有他們還固守在這裡,一個瞎子,一個醉心製造鏡子。
除了五年一次的同外界懸鏡鎮那些人的交易,他們和外界並無聯繫。沅鬆站在鏡湖邊,瞧着小院裡昏黃的燈光,吸了吸鼻子走過去。
“你怎麼回來得如此之晚?”扣門後,唐言從後面拉開院門,瞪他一眼。
沅鬆正要開口,忽見唐鏡扶着門框幽幽站在不遠處的房屋門口。臉朝這邊,豎起耳朵仔細聽。
“昨晚上不是剛下過雨嘛,想去山上看看能不能撿些蘑菇。”沅鬆將一串蘑菇遞過去。
密密實實的一串,用柔軟纖細的藤條串着,擠擠挨挨,肥碩誘人。
唐言接過蘑菇,提了提,撇撇嘴角:“你丟下手上的活,就是爲了去撿蘑菇?也沒撿到多少嘛。”
“小言,你也別老說人家。你自己還不是累得睡着了什麼都沒幹成?”唐鏡笑盈盈擠兌唐言,招呼道:“都別站着了,快進來吃飯吧,外面涼。”
唐言尷尬咳嗽一聲,斜開身子讓沅鬆進門:“我去把蘑菇煮個湯。”
“多謝。”沅鬆咧着嘴笑,換來唐言的一個白眼。不過,他並不介意,反而樂呵呵道:“我去幫你。”
唐言擺手:“別,今天輪到我做飯,就不用你插手。撿蘑菇走了不少路吧,去休息一下,省得明天干不了活。”
“小言說的不錯,沅鬆,你就別客氣了。反正這裡就是我們三個人,誰做都一樣。”唐鏡的臉跟着他們的談話和移動變化,好像隨時都能找準方向。
沅鬆舒展一下手臂,揚眉道:“那我就不客氣了。”
“趕緊滾過去吧,別來礙我的手腳。”和沅鬆熟悉後,唐言說話也變得隨意起來,不過話雖如此,他的表情卻是笑着的。
口不對心。
沅鬆溜進門,見桌上已擺好了熱騰騰的飯菜。油燈被挑的極亮,唐鏡走過來,意有所指道:“都背熟了?”
“分毫不差,若要檢查,我現在即可複述一遍。”
沅鬆貼心爲她拉開凳子,將其引到凳子上坐下。自己才坐到另一邊,雖然知道唐鏡看不見,他還是看着她的眼睛說話。
唐鏡掩脣而笑:“那倒不必了,你能好好記住就行。小妖怪。”
“誒?!”沅鬆忽然脫口而出,臉上的錯愕暴露無遺。而對面的唐鏡卻是施施然摸到筷子,在桌上頓了頓。
“我今天探知一股特殊的妖力,就是你吧?隱藏得不錯。”唐鏡像是說今天的天氣那樣平靜。
沅鬆的心裡可就不平靜了,和翻江倒海差不多。
他明明是趁他們無暇顧及的時候才……沅鬆慢慢收住錯愕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唐姑娘所言不錯,我的確是妖。”
“不過,是你影子裡的那位說的?”沅鬆冷笑,一個普通人怎麼可能察覺到妖氣?
就算她活得再久也不可能,長生不老,連隱世的神族都做不到,這位唐鏡姑娘是怎麼辦到的?
除了那個影子,不會再有別的了吧?
“這你可就高估我了,還真……”
突兀的聲音忽然冒出來,唐鏡低聲喝住:“住口!”說罷,她又笑盈盈看向沅鬆:“小言煮湯的廚藝不錯,大老遠的,我都聞到香味了。”
她說話的時候,不斷用眼神警告沅鬆別說多餘的話。
正好,沅鬆自己也不想把唐言拉進來。那個少年是真真的心不染塵,不到時候,就先讓他再安寧一陣吧。
只是,一塵不染的心一旦少了保護,將會不堪一擊。
“嗯,的確很香。口水都流出來了。”沅鬆故意嚥了咽口水,惡鬼似的伸長了脖子往門外瞅。
唐言喜笑顏開,端着白瓷湯盆走進來:“老遠就聽見你們議論的聲音了。”
“姐姐,你對他這麼好,我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你的親弟弟了。”他故意責怪,臉上卻掛着笑容。
把湯盆往桌上一放,唐言拉開凳子坐下:“你們怎麼不吃?”
“等你。”沅鬆和唐鏡異口同聲,唐言一邊擺碗,一邊搖頭:“你們等的不是我,是這盆蘑菇湯吧?”
嘆氣聲和輕笑聲同時響起,屋子熱鬧起來。
外面,鏡湖上廢物的蜉蝣越來越少。它們像滑落的星火,一個接一個的墜落,短暫的生命在眨眼的絢爛之後走向凋零。
沅鬆和唐言互懟着吃了兩碗飯,唐鏡一直在安靜喝湯。
她說自己不餓,只讓唐言盛了一碗蘑菇湯,輕吹着喝下。沅鬆的記憶就只到這裡,碗是怎麼收的,他又是怎麼回房的,完全沒印象。
不過,當他的元神出現在自己帶來的松樹上後,知道了真相。
彼時,在松樹上一睜眼,沅鬆立時甩出一根葉子,用妖力將其送入自己的屋子,並看到了一切。
“小妖怪,你也真是活得倒黴。不過,只要你安分守己,我是不會對你做什麼的。”
唐鏡正站在他的牀榻邊說話,並沒有注意一根針似的葉子飛了進來。她端着油燈,笑容怪異。
沒錯,只能用怪異來形容。
“誰叫唐言救了你,還那麼開心他自己終於有了一個朋友呢?你這條命,因爲唐言才活到現在的。以後,你可別對不起他。明白?”她騰出一隻手,拍了拍沅鬆的面頰。
牀榻上,沅鬆睡得很死,但腦袋還是隨着她的手動了動。
果然不是簡單之輩!特別是她的影子,此刻竟然“站”了起來,就立在她身後,渾身上下黑乎乎一團。
但能看見眼睛,只有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