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傷成這樣還能活下來,你不是人類。”浮瀧關上門窗,準備親手給曌包紮時,發現他身上被羽毛扎出來的血洞居然全部癒合了。
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治癒能力,就算是驅魔師也不會有。
“你自己不也是個妖怪?”曌反駁,順便拉好自己被她扯得亂七八糟的衣衫,只是他現在還沒什麼力氣,拉得歪歪扭扭。
浮瀧搬張小凳子坐到他前面:“你怎麼知道我是幽熒族的妖怪?”
“看妖氣就知道了,都不需要鑑別你髮簪上的那個月亮是不是妖玉。”他靠在牀頭,疑惑道:“幽熒族幽居月光海,你這種年紀的妖一般不會到現世來晃……”
曌頓了頓,手指畫了個圈:“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浮瀧別過臉,“你管不着。”
玉樹是靈虛島的根、是幽熒族的根,玉樹出問題的事不可外泄。浮瀧心裡清楚得很。
曌挑眉,閉眼假寐。
“那你呢?你又是什麼背景的妖怪,怎麼會突然沒有任何妖力?”就憑昨天他滅掉結界中的黑鴉那一下也可見其絕非弱者。
爲何今天就被那隻黑鴉虐得那麼慘?
“你管不着。”曌縮到被子裡,呼呼大睡。脣角勾起,帶着一絲惡戲成功的笑,許久沒這麼暢快了呢!
浮瀧擰起眉,蹭地站起來。
“咕嚕嚕,咕嚕嚕嚕,嚕嚕嚕嚕嚕!”飛魚草慌忙不迭在花盆中晃來晃去,就怕她錯下手殺了惹不得的妖怪。
浮瀧撇撇嘴,走過去摸摸它的腦袋。
“我明白。”她低喃。
要是惹了麻煩的妖怪,她就沒時間和空隙繼續尋找救治玉樹的方法了。且數月過去,憂隱也沒找來,他可能真的不會從白雲山出現了。
她一個妖還有好多路要走呢。
“你是不是家中有誰生了病,要尋找靈植去治病的?”牀榻那邊冷不防傳來曌的聲音,嚇得浮瀧差點沒捏碎飛魚草的腦袋。
她轉過身,靠在放飛魚草花盆的櫃子上:“你是想嚇死我啊?!”
浮瀧從未想過自己會有這麼大火氣的時候,就連憂隱那個說話極其耿直的傢伙都沒辦法惹她生氣。
可見眼前的少年有多奇特!
當然,只是在浮瀧眼中奇特。曌在其他人眼裡風評還是很好的,可能是互相知道更深層的“秘密”,所以難免針鋒相對……
“我之前就遇到過一個可憐妖怪,先是來求藥,誰知整個離水鎮就只有一株,還被宮中預定了。把藥給他,整個離水鎮都有大禍。不給,他又不依不饒。”
曌翻過身來,裹着被子,只留了個腦袋在外面。少年的臉透出不健康的白色,想是方纔失血過多。
浮瀧不知道他爲何忽然要說這個,但也懶得打斷。他的眼神很認真。
“看到救命的希望卻被擋在門外,逼瘋了那個妖怪。他理所當然以爲拿不到靈植是因爲比起妖怪的命,人們更願意救人的命。於是挾持植舍的見習學生,犯下大錯。”
忽然,他話鋒一轉:“你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才刻意隱去妖氣混進植舍?”
“你就那麼肯定我是爲了救命靈植而來?”浮瀧笑笑,別開視線,“難道我就不能是個對靈植極感興趣的妖怪?”
曌怔了怔,閉上眼:“黑鴉的老巢還在,死了這個厲害的同伴,它們必定傾巢反撲。”
浮瀧伸展手臂,打了個哈欠:“別說來一窩,憑我的本事,來幾窩都能給它全部化成灰!”
曌抽了抽眉腳:“再強大的妖也有妖力耗盡的時候,你是個初出茅廬的小妖怪吧?”
“你先恢復了再來說我,傷員。”浮瀧不滿揚眉,輕哼一聲準備去隔壁休息。
“喂!你叫浮瀧是吧?”曌叫住她。
浮瀧雙手撐在門上:“有話直說。”
“我們做個交換如何?”不等浮瀧迴應,他就竹筒倒豆子似起來,“等除去離水鎮的威脅,你就告訴我你一個幽熒族的小妖爲何會出現在現世。”
“那你呢?”浮瀧拉開門。
“我告訴你我身上的秘密,爲何時而爲人,時而是妖。”曌已經坐起來,白着臉看她。
浮瀧抿了抿脣,忽然轉頭神秘一笑:“那得看心情。”
“……”曌還想再說什麼,房門卻啪嗒合上。他愣了一陣,才緩緩躺回去。把他從水裡撈出來的,是她。
沒想到,還能在植舍遇見。
課上,假扮成公主的黑鴉妖怪暗暗威脅他,如果不跟着去植園,就立刻殺掉學舍裡的所有人。
他只能答應,就算距離下一次妖力重現還需要一個時辰。
沒有妖力,他根本不是黑鴉的對手,要不是她再次出現,自己早就回天乏術。一切還需從頭再來。
簡直就是個噩夢!
兩次短暫相遇,曌有了新的想法。這個怎麼看都是幽熒族的妖怪,說不定會成爲他命中的“貴妖”。
雖然作爲磨鍊中的隱世神族一員,這樣想有些難看,但他就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念頭。
隱世神族又如何?他不過也就是個被暫時剝掉神籍的四百歲妖怪,弱起來連個小妖怪都能把他捏死。
嘆口氣,曌苦巴着臉睡去。
翌日,浮瀧照常去植舍。出門時,她特地帶上小禮物(最新鮮的果子)去叫了小姑娘。
對方把一隻白瓷碗給她,裡面裝着溼度正好的泥土。
一顆米粒大小的嫩芽冒出泥面,油光鮮亮。“兩顆鶴影的種子都發芽了,夫子教的辦法真是管用。”
小姑娘興奮得手舞足蹈。
浮瀧也忍不住詫異,要不是親眼所見,她還以爲使用靈力催生的呢!一個晚上就能裂口發芽,也太迅猛了。
“對了,昨天下午,你有沒有看到什麼……特別的事?”小姑娘咬一口果子,壓低了聲音問。
浮瀧搖頭:“植園大門一直鎖着,我沒能進去。”
暫且照着部分人都知道的模樣來說吧,省得引起不必要的懷疑。
小姑娘嘆口氣,面露遺憾。
兩人到了植舍門口,卻被告知今天休息。浮瀧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小姑娘不知道,她一個勁抓着門口的夫子問爲什麼。
夫子指了指旁邊的牆:“貼在上面,自己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