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霜皺眉瞧着一直垂頭坐在一旁的玄縞,既然來都來了把人這樣推回去也不太好,不如就隨便安排點什麼吧。於是,從這個陽光燦爛的秋日午後開始,胡家就多了個“雜役”。
還是白霜的專屬“雜役”,姓玄名縞,十七歲。性格略弱,個性膽小,經不住別人施加壓力的纖弱美少年。
看他那副身板,白霜的安排也只是砍柴灑水掃院子。畢竟那天給她下絆子的主謀是冷麪大小姐玄姝和嬌蠻暴脾氣玄玲,那兩人的帳纔是需要好好算算的。
若是當時白霜的身上沒有蝸牛殼這個“寶貝”,她會立刻被拽下掉進陷阱底部。
以她沒有半點修爲、又不會武功的體質,肯定會摔得不輕。尾火虎曾目測過陷阱,那是被術法弄出來的足足有兩人疊加站着那麼高。
運氣不好手腳先着地的話,會被摔成骨頭錯位吧?這是鐵了心要她吃苦頭的同時,還不能去參加宗門試煉啊!
估計一開始是準備在成功後把結界撤掉的,但對方沒想到白霜竟然沒被拽進陷阱裡,又被她出言相激沉不住氣露面。最後乾脆打算用結界將她就這麼困住……
白霜安排完玄縞的任務之後,準備親自下廚討師父開心,不過做飯燒菜她不行,她能做的事只有一件——給梧桐燒火。
說到做飯的手藝,白霜還是相信樹妖的本事。看起來憨憨的石妖方臉也樂呵呵提了她方在桌上的杏花酒和熟牛肉去廚房裝盤,玄鳳見這陣勢,笑的更歡了。
“胡長老,您老人家不介意晚輩在這裡蹭一頓飯吧?”他討好的用手肘捅了捅胡長寧,沒有半點玄家主家二公子的做派。
胡長寧劍眉一橫,含刀帶劍的目光朝玄鳳撇過去:“我老人家當然介意!介意得很,所以你趕緊走吧,免得有人和我分酒喝。那可是小霜孝敬我這個師父的杏花酒!”
“……”玄鳳的眉抖了抖,但他的臉色並沒有變,依舊是笑嘻嘻的。
眸子轉而瞅着已經開始打水在院子裡灑着的玄縞,玄鳳湊近胡長寧:“不如這樣,讓我的小師弟多給你們家幹一天的活,抵我這頓飯如何?”
“至少三天。”胡長寧伸手拿起一個茶杯,玄鳳立即做出標準的晚輩模樣,眼疾手快的提過水壺給他倒茶:“成交!”
這兩個人言談之間,就又增加了三天玄縞的“雜役”生活。而他已將屋子裡的談話悉數聽進耳朵裡,如此倒黴,玄縞只覺自己人生慘淡。
怎麼連大師兄也來剝削他了?
這頓飯吃的時間有點長,從午後一直吃到夕陽西下。
用玄縞三天的勞動力換來的吃飯“特權”的玄鳳和胡長寧喝酒喝得歡。白霜看着他們吆五喝六的開心模樣,不由得也勸不太自在的玄縞多吃點。
有蜂王漿吃的樹妖也心情大好,纏着胡長寧用一堆紙人演奏絲竹,她則往褐色的脣上塗了人類女子常用的口脂,在院子裡翩翩起舞。飯桌在屋子正中央,門扉朝兩邊拉着,院中美景盡收眼底。
明明是簡單的絲竹之樂,跳舞的美人也只有一個樹妖梧桐,可配上初秋的美景,就那麼刻在了人的眼底、心上。
驚豔,絕美……白霜的腦子裡只剩下這兩個詞,就連尾火虎也跟着她看得呆了。斟酒的是方臉,生得憨蠻,動作卻輕柔小心。不似楚宮中人,被訓練得像是一個個木偶。
這裡的一切都不比不上楚宮的華美磅礴,也沒有那股子貴氣。可偏偏讓白霜感覺到深入骨髓的開心。
玄鳳離開之後,胡長寧就睡着了。方纔在推杯換盞之間,玄鳳催促送白霜去宗門試煉,白霜也巧言相勸,就連樹妖梧桐也上陣幫忙。
老頭子一個沒注意,就眉開眼笑的同意了。除了醉酒的老頭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白霜的是誅妖陣陣眼裡的角木蛟,樹妖的目的是想借助白霜查明胡雙葉失蹤背後的真相,至於玄鳳,他的目的就是讓白霜進宗門,方便解除他心底的謎團。
只有兩杯酒下肚就睡得不省人事的玄縞,俊臉通紅,夢裡還苦巴着臉,做出小心翼翼的表情。
等不及幫方臉收拾“殘局”白霜藉口說自己吃得太飽想出去走走,並順利躲過正在廚房忙着盯紙人們給胡長寧燒洗澡水的樹妖,溜到院子外。
確定四周都安全後,她撫着激動的心口在已經快墜入山後的夕陽中深吸了一口氣。
晝夜交替,此時最爲混沌。逢魔之時,我白霜來了!“我要怎麼尋找黃昏裂縫的入口?”她在腦子裡問尾火虎,希望逢魔之時纔會出現的入口不止有一處。
尾火虎輕笑一聲,接着道:“閉上眼,用心跟着我念訣,你有驅魔師資質,即使看不見也能感受得到逢魔之聲。”
這也沒辦法,她根本沒什麼修爲,開不了靈眼,只能這麼先感受,再引導她用驅魔師的血去看。
對於已經心在塵世的人可能不太容易,但若是十歲以內的小孩子,有驅魔師資質的話,無需引導也能看見來往的“它世”之物。
跟着走,就能順利進入黃昏裂縫。也就是老人們常說的——逢魔。
白霜閉上眼,先前還能感受到悶熱。漸漸的,身體周圍就清涼下來,不冷、不熱,像詭異的風將她盤繞那般。“可以睜眼了嗎?”她問。
“再等等,能聽到‘它世’的聲音再睜眼。”黃昏裂縫不屬於現世,現在睜眼只會功虧一簣。
白霜點頭,原本激動的心情也跟着冷靜下來。不知何時,她的耳朵裡沒了鴰噪的秋蟬聲,只有清風拂過,銅鈴脆響——“叮鈴!”好一陣,再一聲“叮鈴。”
“呵呵,得快些。”
“別那麼急,能趕上的……”
縹緲的談話聲帶着嬉笑從身旁經過,尾火虎忽道:“好,睜開眼吧!別被嚇着。”它輕笑一聲,竟也有些雀躍。千年過去,不知道黃昏裂縫變成什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