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玄鳳沒有,他臉色難看的放開陸機的手,抿了抿脣,艱澀道:“大伯他……用這種術法取你的‘生氣’?”每個字,都像是在牙齒間滾了幾個來回才說出來。
陸機和玄縞齊齊扭頭看他,白霜卻在這邊撇撇嘴道:“大師兄真是心思明澈,我還想賣個關子呢。”
“小師妹。”玄鳳難得的緊張起來,嚥了咽口水,撥開陸機蹲在白霜面前,憑藉比她高足足一個半腦袋的氣勢居高臨下道:“此事可不能玩笑,你纔來玄家多久就知道這些?”
白霜仰起臉,似笑非笑,一雙杏眼含霜帶雪,看得玄鳳背後發冷。
“大師兄,我說過,證據就在大長老家的密室裡。不信你自己摸進去看。我來玄家是沒多久,但這裡要我命的人可不少,就算是爲自己我也要查查大家爲什麼這麼想要我的命不是?”
玄鳳眯起眼睛,審視她:“你一個人做不到。”
“我有師父的式神啊。”她依舊在笑,周圍的氣息卻越發的冷,“包括將你們帶到這裡,我一個人也是辦不到的。哦,對了,胡雙葉的事我師父的式神也知道。不過考慮到他老人家身體不好,暫時瞞着罷了。”
玄鳳死盯着她,眸中全是錯愕。
雙葉的事,他不敢給胡長老和他的式神透露一星半點,就是怕他的脾氣會惹出大亂子,或是氣傷自己。
彼時,宗門的長老們不會放過他。當初自己曾請命查惡妖之印的事,可是被身爲族長的父親嚴厲駁回。宗族長老們的想法是爲了玄家名聲,這件事必須壓下來。
所以當他們準備將同樣長出印記的玄縞關進塔樓地牢時,玄鳳偷偷搶在前頭放了人。
印記的事和雙葉的模樣無時不刻在擰着他的心,宗族長老們忙着鎮壓塔樓中的死靈黑氣和暗中檢查弟子是否長出惡妖印記已竭盡全力,他們除了將整件事往誅妖陣中困住的惡妖身上想,並無其他想法。
可玄鳳就像着了魔一樣,彷彿冥冥中有根看不見的線牽着他,往不同的方向走。
沒想到,這個不被玄家善待的小師妹竟然也與他踏上同一條路。而且,比他看得更遠、更清晰,也看到更多的真相。她是上天故意安排給胡長老的嗎?
如此快就挖出雙葉的事來……
不可思議,這是玄鳳想到的第一句話,緊跟其後而來的,還是四個字——不寒而慄。這個小師妹,有一雙能夠斡旋乾坤的眸子,透出不屬於這個年紀的沉穩和冷靜。
沉默良久,玄鳳移開視線,目光落在她纏着白綾的左手上:“雙葉的事,你們是怎麼知道的?”宗族內瞞得已經滴水不漏了啊!
“這個還得感謝陸師兄的提醒。”白霜朝呆愣的陸機望去,“那晚陸師兄被人追殺,誤撞進我住的地方。”
陸機一手按着心口,一手指着她,戰戰兢兢道:“鬼、鬼魂的事,你們……你們去調查了?!”
“鬼魂?你們?”玄鳳皺眉,轉臉看他。
陸機僵硬着臉,尷尬道:“大師兄你最近都不怎麼在宗門內所以不知道,大家都在傳晚上的時候看見雙葉姑娘的鬼魂。我也看見了,雖然他們說第一個看見的是我,但我敢打賭,我絕不是第一個看見的!”
“我也看見了。”玄縞冷不防接過話,“在塔樓附近,月光下有影子,不是鬼,應該是本人。”
陸機有些搞不清楚狀況的張大嘴巴:“本人?你、你是說她根本沒有死!”說罷,他竟像是被突然抽乾力氣般靠到石壁上。
“不知道還有沒有氣,當時我也被嚇得魂不附體,哪裡敢細看?”玄縞自嘲的笑笑,慢慢將自己縮成一團,他向來膽小怯懦,所以纔會活成這個鬼樣子。
玄鳳聽完,轉臉看着白霜,她點頭:“就是他們說的這樣。傳出雙葉鬼魂的事,所以我和師父的式神就暗中追查,這纔剛查出雙葉被關在塔樓不知生死,大長老就巴巴跑來給我下套想取我的生氣。”
“順藤摸瓜,就摸到他家裡去咯。”她伸手將玄鳳一直託在手上的紙籠拿過來,“這種小妖怪也着實可憐。”
玄鳳看着她的動作,整個人都呆了呆。陸機伸手拿了自己吃剩下的半個荷葉糕送進口中,方纔還甘美可口的糕點此時吃起來竟難以下嚥。
玄縞悶悶發聲:“師父他這麼做,是想借死靈操控我們嗎?他爲何要這麼做?”這不是毀玄家的行爲嗎?
後面的話在玄縞的嘴邊滾了好幾次,終是沒說出來。就算姓玄,他終究也只是個外人,不敢把話說得太直接,這習慣怕是改不了了。
玄鳳不說話,只是跌坐在地上,昔日的貴公子此時看起來很受傷。
“正相反。”白霜完全掌控略混亂的場面,擲地有聲道:“不是你師父想要借死靈的力量操控你們,是死靈想借他的力量操控玄家弟子。”
話音落,她彷彿聽到三個人倒吸涼氣的聲音。
“你到底知道多少?”玄鳳喃喃。
白霜揚揚眉:“全知道啊,包括大長老聽命於死靈的緣由。不過,這點還差收集證據這步。而且,我目前還未完全弄清楚他到底有沒有同謀。”
她搓着下巴,做苦思狀。
瞧着對面三臉茫然的同門,白霜順便給他們分析對誅妖陣困住的妖怪抱有執念的玄家祖宗玄鄴身死心不死,化成死靈蟄伏千年,現在終於出來作亂的背景。
此時的白霜對他們而言已經不是令人驚愕的小師妹那麼簡單,這簡直就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啊!
“嗯,還是有沒有同謀這件事比較重要。但應該再過不久就會弄清楚的。畢竟大長老已經着手大片種靈,如有同謀定會出手助他。”
其他幾人還在呆愣,她卻已經理出頭緒。
“小師妹,你爲何、爲何能想那麼遠?”陸機近乎是努力抑制着心中驚若雷霆的詫異問出口的。
與之相比,白霜的神情就輕鬆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