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如此心急?”無相子難得的皺了皺眉,擡手把所有情報都收過來,又道:“增派人手迅速找到她,叫她立刻回來!”
現在還不是探查蟾宮底細的時候,更何況,蟾宮的底細他還不清楚?
“是”小妖趕緊退下去,速度之快,只夠留下殘影。拉着俊臉的寒川瞥一眼被無相子放在桌上的筆:“鶴公子,你可還畫?”
“畫。既然要奪妖藏閣,斷不會有不畫之理。”無相子把絹帛丟在地上,提起筆,又是那個喜怒不明的鶴公子了。
寒川垂下眼瞼,手指在寶器的紋路上走過,毫不客氣說起分佈來。
兩個賞心悅目的妖同立在黃昏淺橘色光芒中作畫,場景竟是說不出的美好。可惜,寒川太過冷厲,讓整個屋子都散發着涼意。
而無相子鶴雲,雖也是世間少見的俊逸公子,但他總像是戴着面具,看不透。
別說是他的表情,就連他這個妖都像是假的。但他卻從不忌諱去碰某些碰不得的真相:“你既然已經拿到了冰清壺和丹心子,爲何遲遲不肯行動?”
鶴雲筆下正忙,嘴卻在質問寒川。
“鶴公子很希望我提着冰清壺做成的燈去黃昏裂縫?你想找什麼?更多的丹心子?亦或是,酒犀牛角。”寒川頓了頓,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才接着說圖案分佈。
鶴雲拉着自己的廣袖,在硯臺裡沾了點墨汁。
“錯了,本公子要找的既不是珍寶,也不是奇物。和你一樣,我要找一個人。”頓了頓,他的筆鋒緩緩落下,聲音也重起來:“青藤裙的主人,原來的。”
寒川心口一滯,向來冷漠的臉上驚現詫異。
“你怎麼——”衝動開口,寒川卻不知道接下去該如何問。他一直以來守着的,都是一個秘密,這個秘密牽涉黃昏裂縫、隱世,嚴重到先代天帝派出神兵嚴防死守。
除了他,凡是有想要探知這個秘密的人都會消失。
別人不知道,但他卻是知道的。那些神兵來無影、去無蹤,但他們卻無處不在。過去,他曾試着給某個人說起過青藤裙的原主人。
但她很快就死了,他甚至沒發現後來一直出現的那個“她”其實是神兵扮成的。
神兵們殺人滅口,又扮成死者活上一段時間。而後,再失蹤。無人知道真的是神兵殺人,但他卻是什麼都不敢說了。
那個丟了命的女仙一直是他心裡的“封印”,每每碰到,都會痛苦不堪。
所以,他連貔貅和百鍊都沒說。哪怕百鍊之前差點把他打殘廢,而他也鉚足了勁去傷了對方,他依舊咬緊牙關不提半個字。
不是不信任他們,而是不能說!
但現在無相子給他的感覺卻是這個男妖知道真相!青藤裙的原主人連曌都不清楚,其去向更是鮮有人知。
可鶴雲不僅說出了她,還說自己也要找青藤裙的原主人。這簡直是……寒川亂了心智。
恰時,無相子卻接過了他的話:“怎麼知道青藤裙原主人和她的事?怎麼也要去找她?還有,我怎麼沒死在先天帝那個老混蛋佈下的神兵手中?”
“你的問題是這些吧?”鶴雲側了臉,似笑非笑的看着寒川。
“你到底是什麼人?”寒川把手中的寶器猛地放在桌上,一雙眸子緊盯着鶴雲,幾乎要蹦出冰刃來,“你都知道些什麼?!”
無相子搖搖頭,放下筆。
“別緊張,我會細細告訴你。”說着,他一擡手,牆壁上那些密密麻麻的面具一張接一張的飛起來,鬼魅似的繞着寒川旋轉。
“你想要的的真相,不過是一直守着的秘密。你都不死,我爲何會死?”無相子忽然抓住其中一張面具猛地按在臉上。
瞬息間,他變成了一個威風赫赫的隱世神兵。
寒川撐在寶器上的手晃了晃,感覺整個身子裡的血液都在往上衝!神兵?鶴雲、無相子,居然是神兵?
念頭剛起,卻又被摘下面具的那隻手掐滅。
“你沒有本事殺神兵,但卻是先天帝寄予最大希望的水妖。他希望你來替他走那條虛無之路,你就是個渺小的替死鬼。而我,殺了他們!每一個。”
後面的三個字,鶴雲幾乎是一字一頓說出來的。
整個屋子裡都徘徊盤旋着各式各樣的面具,寒川的烏髮和衣衫被飛旋的面具捲起來的風撕扯得獵獵作響。
但他依然能夠聽清楚無相子的聲音。
這個房間好像沒什麼變化,但似乎又空曠許多。寒川知道他此時正在無相子做出來的“密閣”裡,一個沒有無相子,他可能會迷路的地方。
外面的人卻看不出來,在西坊,他們甚至看不見封印三層小樓之上的東西。
“而今先天帝已死,神兵們也被我殺了個乾淨。寒川,已經可以毫無顧忌了……啊,我忘了。在這之前,你並不知道神兵已死這件事。不過沒關係,現在你知道了。”
他把手裡的面具拋向上空,那個面具立刻隨着其他面具一起旋轉飛舞。
鶴雲長臂一伸,再次攔住一張面具。那是一張精緻得宛如真人面龐的臉,卻也能看得出來,是個女子,無相子把它放在臉上。
不過瞬息,他就開始了變化,身高矮了不少。
但以女子的形態來看,還是屬於勻稱高挑的那一類。一襲月白色的衣衫覆在身上,烏髮也變成了寒川曾夢見過無數次的那個髮髻。
他握緊廣袖裡的手,寒氣從手中冒出來。
“找死——”寒川人狠話不多,直接就衝殺過去。那些面具卻像是早就知道他會這麼做,趕緊飛開,讓出一條道來。
無相子變成的女子卻不避不閃,只是笑盈盈的看着他。
最後的瞬息,寒川手中化出來的寒刃還是停在女子的面前。就算他知道這只是無相子面具下的幻術,還是下不去手。
活了這麼久,苦心收集冰清壺的材料和丹心子,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能看到她。
要如何下得去手?!
寒川瞪着眼前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冷硬的臉上,被悲傷撕開一條表情的縫隙,差點就紅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