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株玉樹,怎麼回事?”夫婦兩把浮瀧徹底檢查一遍,確認她沒受傷,只是營養不良受了點後,終於想到了正事。
浮瀧看一眼曌,對方回她一個笑容。他的笑從來無需刻意,就能抵達她心底。
“看他做什麼?說啊。”浮瀧爹皺眉,浮瀧娘卻在聽完她的解釋之後,對曌徹底改觀,又塞給少年不少治傷的藥丸。
浮瀧輕咳一聲,伸手解下脖子上的繩子,那上面繫着月光海那株玉樹的果核。
看見果核的瞬間,浮瀧爹孃都愣住了。
果核上原本死了似的藍色正散發着點點熒光,和玉樹健康時切開果實看到的果核一樣。
“它對那株玉樹的力量有反應?!”兩個大妖怪驚愕,默契開口。
然後,又一起紅了眼眶。也不顧浮瀧和曌還在這裡,緊緊相擁,連道好幾聲:“太好了,終於找到了!”
浮瀧紅着臉,瞅了一眼曌,對方卻真誠笑着。
浮瀧一怔,臉更紅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是爲何。曌感覺到她的視線,迴應似的看過來時,她已經別開臉。
片刻之後,浮瀧爹孃重新審視曌。
浮瀧娘惋惜地撫了撫他的側臉:“小子。你纔是這個隱世真正善良慷慨的神仙吶!可惜,卻受了處罰。”
曌聽得一頭霧水。
“你小子人不錯,浮瀧沒白認識你。不過,我們必須回月光海,不能再同你一道了。”浮瀧爹拍拍他的肩膀。
回月光海?都確認了玉樹的存在,不是該去找天帝嗎?
曌雖有些疑惑,卻也沒問。畢竟他們也有自己的打算,說不定是想回去備些禮物再來呢?
畢竟是事關全族生死和月光海存亡的大事。
“我也會在這邊幫忙求天帝把玉樹贈給幽熒族的!”曌目光堅定,像是在許諾。浮瀧心下一熱,又道了聲多謝。
浮瀧爹孃面色一滯,卻又很快被笑容掩蓋。
客氣幾句之後,他們一左一右牽着浮瀧離開。曌一直笑着,半躺在草堆裡,看着他們走遠。
都快看不見了,浮瀧忽然道:“爹、娘,我還有些話想和他說。你們等……”
話未說完,男妖忽然伸手將一溜妖力灌進浮瀧頭頂。她僵着身子眨眨眼,隨後一陣天旋地轉倒下去。
夫婦兩同時伸手接住她,面上均浮出一絲苦笑。
“傻閨女,那個燭照族的少年心懷善意,可他的身份和力量救不了月光海……少些牽扯,就少些悲痛。”浮瀧娘紅着眼,把她交到浮瀧爹手上。
浮瀧爹什麼都沒說,抱着女兒,和妻子一起空遁消失。
一出隱世,浮瀧娘就準確無誤念出當初在月光海時約定的尋到救治玉樹之法就給大家傳信的咒語。
用妖力催動妖術前,她拔下頭上的簪子,插到浮瀧發間。愛憐地吻了一下女兒的額頭。
三世中的族人在同一時間收到傳信,可浮瀧爹身邊卻空了。
“鈴……”他喚着妻子的小字,兩行清淚落下來,“女兒是幽熒族的第一位功臣,但你纔是永垂不朽的那一個……”
他抱着昏睡過去的浮瀧走向一處水潭,每一步都走得踉蹌,幾近偏倒。
能同時讓所有還活着的族妖都收到消息的妖術,是堵上妖元傳出去的。妖元寂滅,魂歸虛無。
浮瀧爹將她放在水潭邊,替她正了正髮簪。而後收走了浮瀧身上的水玉。
他輕捋着女兒臉側的髮絲,揚起嘴角:“浮瀧,你就暫時在現世待幾年,等爹和各位叔伯搶到玉樹,再來接你回月光海……”
一條胖乎乎的魚從浮瀧隨身攜帶的海螺中鑽出來,身上還連着白線,是他給她的飛魚草。
“如果,爹還能活着的話,就親自來接你。”他擡手,飛魚草旋即落在他手上。
手指飛轉,飛魚草立時斷了線,他把水玉塞進飛魚草的“嘴”裡,自言自語道:“如果,爹不能親自來接你,你也別難過。”
“浮瀧……”他收起飛魚草,將女兒抱進懷裡,“你要好好活着,爹和娘是這世上最愛你的妖……”
“就算我們不在你身邊,這份愛也不會有任何變化。”他施術撐開結界罩住浮瀧,最後在她的額上親了一下。
保護家園的重任,不該讓一羣孩子稚嫩的肩膀來承擔。
浮瀧爹抹了抹眼睛,面色瞬間從一個柔和的父親轉換成沉着冷靜的男妖。他給飛魚草重新注入妖力,助其成形。
妖力涌動的光芒消失之後,他面前再無飛魚草。
一個錦衣大眼的可愛男童口含水玉,雙手攏在袖中面無表情站在那裡。約莫六七歲的模樣,浮瀧爹蹲下,給男童拉上拖在背後的帷帽。
“去吧,把他們的水玉全部帶走。然後……”他靠近男童,低聲耳語。
男童聽罷,面無表情的臉轉向昏睡的浮瀧。浮瀧爹揉揉他的頭:“拜託了。”說着,浮瀧爹起身,一塊刻着他名字的水玉飛進水潭。
玉珏入水,水面立時被一道光圈“掃”成灰白色。
男妖一步步走下岸,踏上水面。待他在玉珏墜落的地方站定,“鋪”在水上的光圈驟然勻速收縮。
最後變成一條光線消失。
水面被風掃出一片褶皺波紋,只剩下面無表情的男童和昏睡不醒的浮瀧。男童看了她一陣,爾後轉身離開。
浮瀧醒來時,天空繁星閃爍。
她揉着發脹的腦袋,驚覺自己的妖力又強大不少。怎麼回事?爹孃呢?她坐在草地上茫然四顧。
可是,感受不到他們的妖氣。
同族的妖氣只要有心用妖力是能夠察覺到的,更何況是血濃於水的爹孃。然而,多番拼盡全力的感受,卻什麼都沒找到!
這裡也不是月光海,他們去哪了?
“對了,飛魚草!”浮瀧拿出海螺,一個勁把裡面的東西翻出來,以爹的性子,應該會在飛魚草上留下消息。
可惜,浮瀧連飛魚草都找不到了。不止如此,生出她名字的水玉也沒了。
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浮瀧呆呆坐在那裡,冷風吹來,渾身發涼。爹孃不要她了?!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
但這根本就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