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
唐小婭一早來到單位,就被主任叫進了製作室,午飯還是送進去吃的,一直忙碌到下午,她才隨其他同事從製作室裡走了出來。
怕捱罵,唐小婭不敢跟蘇若彤打電話,於是,她就給陳北打了過去,想驗收成果。
陳北正想找她,倆人便相約着,一起又來到了圖蘭朵音樂咖啡屋。
“陳叔叔,昨天晚上怎麼樣?嘿嘿,是不是牽上小手了?”等服務員一離開,唐小婭就嘻笑着發問了。
陳北的手指,輕輕敲打着咖啡杯。昨晚他回到家,愈想愈覺得不大對勁,剛開始結交時,小婭就跟她已經說明了,爲什麼那個時候,她沒有這樣回絕?
站起咖啡杯喝了一口,陳北才問:“小婭,若彤她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唐小婭一聽,怔住了,但她馬上非常肯定地否認了:“絕對沒有,她要是有的話,我肯定知道,像這種事兒,她絕對不會隱瞞我。”
“可是昨天晚上,她就是這樣一來跟我說的。”
“啊,昨晚陳叔叔表白了?”唐小婭雙目閃光,有些興奮。
陳北僅笑了笑,沒答話。想想昨天晚上,他就覺得自己很沒面子,歷來都是女人拼命往他身上貼,對女人,他從未像對待蘇若彤那樣花過心思,結果第一次出馬主動追求,就遭了個失敗。
他這副失落,唐小婭一看就明白了,她心頭很覺奇怪,陳叔叔的條件這麼好,那死丫頭怎麼會不同意呢?
沉吟了一下,她說:“若彤的思想很傳統,我猜測,她可能是覺得自己離過一次婚,有些配不上你才這樣說的。”
“可能吧。”
“不是可能吧,而是很有可能,以陳叔叔的身份地位,百分之九十九的女孩子,會不顧一切想攀高枝,那剩下的百分之一,就是被嚇的,她們頭腦清醒,不會亂做美夢,若彤就屬於這類女孩子。”
“你確定?”經唐小婭這麼說,陳北倍受打擊的自信回來了不少。
“不敢說百分之百肯定,但若彤的性格我太瞭解了。”說完,唐小婭又用徵求的口吻補了一句,“陳叔叔,要不等會兒我打電話問問她,然後再告訴你?”
“行,我等你消息。”
陳北晚上有應酬,聊了幾句之後,就匆匆忙忙離開了咖啡屋。
等陳北一離開,唐小婭拿出手機,給蘇若彤撥了過去。
蘇若彤一看是她,就氣得嚷嚷起來:“唐小婭,你還敢給我打電話!”
唐小婭沒有答話,只呵呵地壞笑。
“你這個壞傢伙,昨晚太過份了,爲了你那個陳叔叔,居然連我都賣了!”就是因爲這場電影,害得她跟那壞人吵了一架。
“人家這不是爲了你好嘛。”
“你別跟我發嗲,你這傢伙要是爲了我好,就應該事先跟我通報一聲。”蘇若彤還在氣呼呼的。
“好了好了,人家錯了好不?”唐小婭嘻笑着賠禮,之後她說,“彤彤,我在南京路上的圖蘭朵音樂咖啡屋裡,你有空就過來,我等你。”
蘇若彤答應了,此刻她心情很不爽,正想找個人說說話,解解煩悶。
半個多小時後,蘇若彤就趕了過來。看見唐小婭,她沒好氣的橫了一眼,才一屁股坐到沙發上。
唐小婭吐了下舌頭,直接把話切入了正題:“剛纔陳叔叔找過我,昨晚的情形他大致跟我講了下,彤彤,你怎麼回事?幹嘛不答應他?”
“我對他沒有感覺。”
“不會吧?!”唐小婭激動地叫嚷起來,“陳叔叔長得那麼帥氣,爲人也好,還有他的家庭情況,在我們華淮,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像他這樣好條件的男人了。”
“既然他這麼好,你幹嘛不嫁給他?”蘇若彤氣呼呼地嗆了她一句。
“他……呵呵,他不是我的長輩嗎?”
“他也是我的長輩呢!”蘇若彤拿眼瞪着她。那惡人要是知道是他的外甥女在搗蛋,不被氣死纔怪。
“哈哈,我就知道你是這原因,纔回絕的他。”唐小婭開心地笑起來,隨後開始做工作,“彤彤,其實這根本不是問題,你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只要喜歡,怕什麼嘛?”
“那也得喜歡才行呀,我又不喜歡他。”
啊?唐小婭張大嘴啊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地:“這麼說,你真的……真的有喜歡的人了?”
蘇若彤垂頭喝咖啡,不搭理她的話。
如果唐小婭知道她喜歡的人,是她的小舅舅,她會支持嗎?不,小婭肯定不會支持,身世沒有揭露之前,她也許會,但現在,百分之百不會了。
唐小婭和她一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俗人,侄媳婦嫁給叔父的事兒,肯定難以接受。自個兒是掉進了深淵,爬起不來,也掙不脫,如果這件事發生在別人身上,她肯定也不會贊成,沒準還會跟大家一起談論此事。
見她不吭聲,唐小婭急得催促:“哎呀,你快說話呀,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沒有。”蘇若彤否認了。和他的事,她自己都不敢面對,怎麼能說給小婭聽?
“沒有的話,你就試着跟陳叔叔接觸一下嘛,今後能成就成,不成的話就做朋友,陳叔叔很有修養,他絕對不會像肖子易那樣死打爛纏。”唐小婭不死心,還想做工作。
“小婭,你別再說了,戀愛婚姻都是要靠緣分的,就好比你和他不可能一樣,我跟他也是不可能,因爲彼此之間沒緣分!”
蘇若彤把話說到這份上,唐小婭不好再勸說,講了一會話,便各自散了。
離開圖蘭朵音樂咖啡屋,蘇若彤乘車去了醫院,不巧的是,胡曼雲以及肖子易,居然都在病房裡。
看見蘇若彤,老倆口自然滿心歡喜,病房裡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楊小柳一副歡喜的模樣,拉起了蘇若彤
的手:“你爺爺剛還在問子易,你怎麼沒有跟着一起來,呵呵,你這孩子就來了。”
楊小柳是個心細的女人,最近一段時間,她總感覺小倆口有些不大對勁,所以肖子易每次回主宅,她就愛詢問,小倆口是不是吵架了,此時說這話,她帶有一定的試探。
“子易來之前給我打電話了,我當時正在採訪。”
“彤彤,你這孩子還沒有吃飯吧?”肖青煥關切地問道。
“還沒吃,採訪結束後我直接乘車過來了。”
肖青煥一聽,便連忙吩咐站在一邊的孫子:“子易,你快陪彤彤下樓吃飯去,吃了飯再來說會兒話。”
現在是晚上八點,早過了晚餐時間,老爺子怕她餓着了。
“爸,這兒還有一份沒有動過筷子的乾淨飯菜,讓她先吃點壓壓餓。”胡曼雲邊說,邊開始張羅起來。
怕引起懷疑,蘇若彤沒有作客套,笑着坐到一邊吃飯去了。胡曼雲悄悄扯了扯兒子衣服,肖子易會意,連忙跟了過去。
“彤彤,等你吃完飯後,咱倆離開這兒,我有些話要問你。”肖子易緊挨着坐在她身邊,悄聲說。
蘇若彤埋頭吃飯,不理他。
肖子易一半是爲了演戲,一半出自真心討好,不停地幫她往碗裡夾菜。倆人這副親熱的模樣,兩位老人看到後,高興得合不攏嘴。
楊小柳悄聲對胡曼雲說:“曼雲,你明天抽個空,把彤彤帶到華興堂去瞧一瞧,要李老開幾副中藥調理調理,結婚四五個月了,還沒有懷上,也該去瞧瞧了。”
“嗯,好的,我明天就把她帶過去。”胡曼雲點頭應承,心裡卻氣哼哼的,怪楊小柳多事。
吃過晚飯,蘇若彤又陪爺爺奶奶講了一會兒的話,大約九點多鐘,才隨着胡曼雲母子一起走出了病房。
在住院部門口,肖子易對他媽說道:“媽,你坐出租車回家吧,我有話要跟彤彤說。”
胡曼雲連聲說行,和蘇若彤招呼了一聲,就先走了。
等胡曼雲的身影完全消失,蘇若彤才板着小臉說:“說吧,是什麼事?”
“前天在停車場,我看見你跟小叔叔了。”肖子易開門見山,直奔他的質疑。小叔叔他對付不了,他就不相信,他從若彤的身上瞧不出端倪來。
“你看……看見什麼了?”肖子易的問話,着實令蘇若彤吃了一驚,她腦裡快速回想,他那天晚上對她有沒有親暱的舉動。
蘇若彤眼裡的那絲慌亂,被肖子易捕捉到了,他冷冷一哼:“我看見他在撫你的頭髮!”
“你胡說什麼?!”蘇若彤當然不會承認了,片刻的慌亂之後,她就鎮定下來,然後開始反擊,“肖子易,你神經有問題吧,他是你的小叔叔呢!”
“我當然知道他是我小叔叔,可是你倆……”蘇若彤的鎮定,令肖子易的腦子混亂起來,難不成他前天晚上真看錯了,但她剛纔爲什麼要驚慌?“我……我就瞧着你倆不正常,還有那天晚上在你家門口碰上,世上有這麼多的巧合嗎?”
“你神經病,碰見兩次就有問題呀?”蘇若彤說着,便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去拉肖子易的胳膊,“走,咱倆回樓上病房,把你的懷疑跟爺爺奶奶說清楚。”
“哎哎,彤彤別別別,我只是問問你而已,並沒有瞎猜疑。”她這一舉動,把肖子易嚇倒了,他徹底慌亂了。
“你這麼問我,是沒有瞎猜疑的嗎?”蘇若彤扯住他不放。除順了一下亂髮,那晚再沒過份親暱的舉動,這動作雖有點點過份,但只要解釋一下,應該能夠說得通,所以她不怕。
“那前天晚上,是不是他送的你?”
“是啊。”直到這一刻,蘇若彤才明白,谷傲天那晚故意繞一圈,估計是看到肖子易了。可惡的人,卻不告訴她。“那天晚上我要加班,他將我送到報社門口就開車走了,不信你可以問小叔叔!”
倆人口徑一直,肖子易有懷疑,也不敢再說了。
“對不起,可能是我看錯了。”肖子易道了歉,接着又振振有詞地說,“彤彤,我這樣亂懷疑,也是因爲我太喜歡你了。”
“肖子易,你搞清楚,咱倆現在離婚了,你沒有資格說這話!”兇巴巴扔下一句,蘇若彤轉身走人。
肖子易連忙追了上去:“彤彤,這麼晚了,讓我開車送你吧。”
“想知道我住在什麼地方?”
“我……”肖子易撓了下頭,臉上的笑很難堪。
“行,走吧,就讓你送我。”蘇若彤板着臉,率先走向停車場,之後,她再沒有講過一句話。
寶馬車將她送到蘇華家的小區,直到她走了樓梯間,肖子易纔將車駛離。蘇若彤站在陰暗處,渾身打着顫,站了很久很久。
她和他,還能隱瞞多久?等真正到了曝光的那一刻,她敢勇於面對嗎?
回到梅緣閣,她的心還是慌慌的,洗了澡躺上牀,握着手機,靜靜地等着,她相信,他消了氣後,他會打過來的。
可結果,十點等到十一點,十一點又等到十二點,手機和座機,都寂靜着,沒有任何動靜。
想想昨天晚上她氣極之下說的話,蘇若彤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而此刻,她真的好想好想跟他聊一聊,聊一聊她的擔心,聊一聊她的惶恐,她需要他,需要他給予她力量。
吐了口氣,她主動撥了過去。誰知,手機響了很久,卻無人接聽,反覆撥了幾次,情況都是如此。
嗚……他真的拋下她,不管了嗎?
身子捲曲着躺在牀上,傷心了一晚,胡思亂想了一晚,可能是心情不好,她的小腹也隱隱痛了一晚,一早起來,卻發現,她的月經來了。
剛剛洗漱完畢,她就接到了李主任的電話:“若彤,你趕緊準備一下,黃溱水庫清晨出現了重大塌方,你隨何小鵬一起馬上趕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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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晚上,胡曼雲走出醫院不久,就接到了表弟夏青山的電話,她心中忐忑,立即乘車去了相約的茶樓。
和上次一樣,夏青山早已經等候在此,胡曼雲心頭焦慮,等服務生一走開,便透着驚慌問道:“青山,你怎麼還沒離開華淮?是出事了嗎?”
“表姐,別急別急,你靜下來聽我說。”夏青山先連聲安撫,然後他說道,“那天跟你見過面之後,我就回廣州了,今天早上接到電話我才趕過來的。”
“是公安局給你打的電話?”胡曼雲臉都嚇變了。
“不是不是,是劉司機。”夏青山暗自好笑,到底是女人,一聽就嚇癱了。等胡曼雲喝了口水壓了壓驚,他才接着往下說,“不過這次車禍,的確被公安局懷疑上了。劉司機說,前幾天公安局的人傳訊過他,聽問話,他們好像將兩起車禍聯繫上了。”
胡曼雲一聽,又着急起來:“哎呀青山,那怎麼辦?劉司機這個人靠不靠得住?他不會把咱們全部供了出來吧?”
此時此刻,胡曼雲真的後悔了,早知道這樣擔心受駭,真不應該去爭那份狗屁財產。
“不會,劉司機跟了我好幾年,這個人我百分之百信得過,另外,公安局也只是懷疑而已,他們沒有任何證據,這一次劉司機是酒後駕車,還被拘留了半個月,上次動剎車,是我另外的兄弟乾的,這兩點表姐請放心好了,我們都沒有落下任何證據,就算查起來,他們也奈何不了咱們。”
“那你今天找我是?”
“我來是想跟你說一下,怕公安機關的人找到你們頭上,你們別先亂了陣腳,咬緊嘴巴死活不認就行。”
“這是肯定,我和你表姐夫知道怎麼應付。”胡曼雲連忙說。
“表姐,還有就是……”夏青山吞吞吐吐,將他此行的真正目的說了出來,“表姐,你知道這兩年電器生意不好做,最近大半年,我幾乎把精力全部投到你們肖家的事上面來了,爲了演得逼真,上次送來的貨全部報廢了,現在手頭有些週轉不靈,想請表姐幫我一把,再給我的電器廠投入一些資金。”
聽到這兒,胡曼雲纔算真正的鬆了口氣,鬧了半天,他是來跟她討錢的。“行,你只把那兩起車禍擺平,一切都沒問題。”胡曼雲爽快地答應了,她這表弟是個義氣之人,估計廠子真碰上難處了。
回到家,胡曼雲就將這件事跟肖建國講了。
不用說,肖建國肯定又將胡曼雲吵了一通,最後他有些擔憂地說:“只要不查到頭上來,花點錢倒是無所謂,我就怕青山他們頂不住,將這事全部供了出來。”
“不會的,青山說了,兩起車禍是不同的人乾的,再說青山的秉性你也知道,他這個人我百分之百的相信他。”
肖建國猛吸着煙,陰着臉沒出聲。夏青山這人的確很可靠,不然,當初他也不會狠下心來動手。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說:“這事也算給咱們一個教訓,今後,哪怕財產都給了他,咱們也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上次動手,是我實在氣不過,你辛辛苦苦爲公司幹了二十多年,到頭來咱們居然連一半都得不到。”說着說着,胡曼雲又憤然起來,“剛纔在醫院,楊小柳那賤人居然要我幫陳曉挑見面禮,說她在醫院照顧老爺子,沒有辦法親自去挑選,要我去龍祥看一看,挑選好了後把款式拿給她過目,當時我一聽,肺都氣炸了,就一個見面禮,便要按五十萬的標準來定,那今後還了得?陳曉要是進了門,我這個長嫂在肖家還有什麼地位?她是省委書記的女兒,老爺子和那賤人,不是要把她捧上天供着呀。”
“花的是她的錢,你氣什麼?”肖建國沒好氣地說道,“你放心吧,那小子姓谷,不姓肖,他們就是結了婚,也不會住到這宅子裡,對你在肖家的地位,不會產生任何影響。”
真是婦人之見!肖建國橫了老婆一眼。
“話是這麼說,但他認了老爺子,就是咱們肖家的人了,不管倆人住不住到宅子裡來,對我都有影響,想想老倆口歡喜的樣子,我就氣。”胡曼雲躺上了牀,還在氣哼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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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若彤趕到單位,何小鵬正在辦公室等着她,爲搶時間,報社這次專門爲他們派了一輛採訪車,小車到達榮石縣時,已是五個小時之後。
此時將近兩點,兩人顧不上吃飯,便直接趕往了事故地點。
情形和上次差不多,怕再次塌方傷人,武警戰士們用身體設了道防線,將圍觀的人羣擋在事故現場的幾十米之外,他倆拿出了記者證,武警戰士才讓他們通行。
一踏入禁區,倆人就一路小跑,直奔事發點。
他們從圍觀的羣衆口中得知,當時共有二十幾人在事故現場作業,發生滑坡的那一瞬息,十多名工人紛紛從現場逃了出來,其他上十名工人來不及逃脫,被傾斜而下的黃土、石塊深深埋在了圍堰裡。
這次塌方的面積比上一次大得多,因爲連續降了兩天的大暴雨,圍堰裡面還有大量的積水,而此刻,塌方事故已經發生了六個多小時,倆人不到現場也能得知,那幾位被深埋的工人,絕對無生還了。
果不其然,他倆一到達現場,就感覺這次營救的氛圍和上次不一樣,說白了,上次熱火朝天是營救,而這次則是挖掘。
榮石縣電視臺的陶記者跟何小鵬相熟,據他跟何小鵬說,事故發生時挖出的幾位是活的,後來挖出來的三位,就已經死亡,目前,還有三位工人被深埋其中。
蘇若彤一到現場,眼睛就開始在人羣裡到處搜尋。
按會議行程,谷傲天昨天晚上應該還在北京,蘇若彤不知道他趕過來沒有。後來,在一堆人羣密集的地方,她總算瞧見了他高大的身影,他個子高,很顯眼,不用說,衣服上染滿了黃土泥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