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軍似乎也是在爲了兩家的關係考慮,所以對於穆鏡遲的話,他沉默了下來,現如今我和袁霖這段婚姻,並沒有讓兩家錦上添花,反而是雪上加霜,一旦繼續維持這段婚姻關係下去,誰都不能保證以後還會有什麼事端生出來,誰也不清楚,穆家和袁家的關係,最終走向哪一種局面。
這一次就算袁霖的苦苦懇求,也沒能夠讓袁成軍立即做決定,而是再次對袁霖說:“霖兒,你還是暫時回去考慮考慮,這不是兒戲,後天你再來給我答覆,爹希望,你能夠理智懂事,畢竟清野想離婚,就代表你今後再怎麼改過,她也未必會接受,婚姻不是隻有對她好就夠,相愛是基石,若是基石沒打好,時間再長,失敗的結果也還是不會改變。”
顯然袁成軍對於這樁婚事,明裡是徵求袁霖的意見,實際上,卻還是希望袁霖結束掉這段婚姻,只是袁霖未必如他心內所想的那樣。
袁霖沒有再回答,也沒有再說話。
兩方問過我們的話後,這裡似乎也沒有我們什麼事了,自然便被打發走,我和袁霖被丫鬟同一時間從地下扶了起來,穆鏡遲和袁成軍說着話,沒有再看我。
等我們到達外頭後,碧玉和青兒竟然在那等着我,見我出來了,便迅速朝我走來,焦急的喚着:“小姐。”她們似乎是想問什麼,不過一看到同我一併出來的袁霖後,又欲言又止了下來。
我不太想和袁霖打太多交道,帶着碧玉和青兒就要走,可走了幾步後,我又停了下來,回頭看向袁霖說:“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未必不恨你,袁霖,我承認你在這段婚姻裡面受盡了傷,可我呢?難道我不是嗎?我們不過是同病相憐,可我不明白爲什麼,明明我們都可以解脫時你卻非要將恨意全都轉移到我身上,是,我承認,我們是掛名夫妻,我也讓你的名譽受損在這偌大的金陵城裡成了個笑話,可我想問?難道我又會比你好,現在的我臭名遠昭,可是一點也不比你差,我不認爲,我受的傷害,會比你少,無論你現在是有多恨我,有多不想離婚也好,我還是勸你一句,及時上岸,我們都還來得及。”
當我這句話剛落音的時候,林婠婠不知道從何處走了來,她站在了袁霖身邊,輕聲喚了句:“二爺。”
袁霖看了她一眼,一句話都沒說,由着小廝扶着離開,剩下我和林婠婠站在那。
我本來也想走,林婠婠在我身後說:“你可真是對二爺冷酷無情的很啊,我以爲你對他沒有感情,可至少也該有半點夫妻情分,可沒想到,連這點你都沒有。”
林婠婠的話,讓我停了下來,我看向她說:“你是希望我跟他百年好合呢?還是希望我和他長長久久?林姨娘不是更應該高興我和他離婚嗎?”
對於我略帶諷刺的話,她冷笑說:“是,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和二爺離婚,可對於我來說,若是二爺不快樂,那我也不會快樂,我希望的是他能夠快樂,而我個人情緒並不重要,可你卻不會爲二爺如此想,你只管自己痛快不痛快。”
我笑着說:“因爲林姨娘愛他,可我不愛,所以他的快樂與否,真的和我沒關係。”
我說完,便沒在這和林婠婠多言,而是帶着碧玉和青兒快速朝前走。
到達自己的院子內後,青兒和碧玉兩人都憋不住了,還沒進屋便問我:“小姐?事情談的怎麼樣?”
我知道她們比我還急,可我還是推門走了進去,暫時並未回答她們,下一秒又坐在椅子上,在桌前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青兒和碧玉見我遲遲不肯回答,急得不行,當即便搖晃着我手臂說:“小姐,您快回答我們,您是想要急死我和青兒嗎?”
我被碧玉搖晃還有青兒兩人搖晃得頭暈,好半晌我只能笑着說:“已經在談了,不過事情會怎樣,現在還沒結果。”
青兒和碧玉立馬停下動作,蹲在我面前瞪大眼睛看向我問:“先生真是過來談離婚的事情的?”
她們似乎還有些不相信,不過我無比的肯定的朝她們點了點頭。
兩人忽然瘋了一樣尖叫,抱在一起便是大笑着。
我被她們兩人嚇了好大一跳,不過見她們開心成這樣,莫名的,自己好像也有點解脫的輕鬆,雖然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地,不過今天看袁成軍的意思,想必只等袁霖同意,離婚的事情便只等實施了。
正當青兒和碧玉在屋子內高興得天崩地裂的時候,外頭忽然跑進來一個丫鬟,我怕青兒和碧玉這番高興的舉動會引來非議,所以立馬和她們說,有人進來了,讓她們停下。
碧玉和青兒也聽到了外頭的腳步聲,便立馬停了下來,在那丫鬟進來之前,規規矩矩站在那兒。
沒多久,那丫鬟便從院子外走到門口這裡,她沒有進來而是停在那說:“少奶奶,門口有人找您。”
我放下手上的茶杯,皺眉問:“找我?”
那丫鬟說:“是的。”
我和青兒還有碧玉相互都看了一眼,我又問:“誰找我,可有說名字?”
那丫鬟說:“沒有,但是是個女人。”
我以爲是顧惠之,畢竟只有顧惠之會來找我,可顧惠之一般都會報名字的,我沉默了半晌,便對那丫鬟說:“你先請進來。”
丫鬟說了一聲:“是。”
接着,丫鬟又從門口離開,沒多久那丫鬟便帶着一個女人從外頭走進來,這個時候我才知道那個不是顧惠之,而是羅慧慧。
她怎麼來了?!
我從桌邊一衝而起,站了起來看向跟在丫鬟身後的羅慧慧。
等丫鬟帶着她到門口後,丫鬟便喚了句:“少奶奶。”
我沒有露出異樣,而是對碧玉和青兒說:“青兒碧玉你們送送小香。”
青兒和碧玉立馬點了點頭,很快便按照我的吩咐,領着前廳的小香離開了,等只剩下我和羅慧慧,她也朝我行了一禮說:“拜見少奶奶。”
我快速將她從外面給拉了進來,然後用離力關上門,皺眉問:“你怎麼來了?”
羅慧慧卻一點不怕自己這樣光明正大的上府,會給我,還有她自己帶來怎樣的後果,她只是問:“你說最多半個月,可現在呢,半個月過去一半了,爲什麼宋醇還沒有消息。”
我已經猜到她上這裡來,便是爲了這件事情,我只得安撫下她說:“先坐,我們慢慢聊。”
羅慧慧也未跟我斤斤計較,很快她隨着我坐了下來,我說:“宋醇現在還不是時機,就算我如今開口找穆鏡遲要他放人,他未必會放,甚至還會加重宋醇的危險,所以我想等等,等一個合適的時機出來。”
羅慧慧問:“你要的時機還要什麼時候?”
我說:“等我離完婚。”
羅慧慧不知道爲什麼,發出了一陣笑聲,她說:“你是怕宋醇會影響你離婚,所以你才未兌現之前和我許下的承諾是嗎?”
她說:“我雖然不瞭解你和宋醇之間到底是怎樣的一種感情,但在外公責罰你的時候,宋醇永遠都替你擔着便可以看出,他對你是不錯的,可你竟然爲了先讓自己離婚,而如今對他不管不顧?”
我知道羅慧慧會誤會這層,我說:“我知道就算現在我怎樣解釋,你都不會聽我說任何話,可是慧慧姐,我希望你冷靜下來,好好聽我說行嗎?至少等我把話說完。”
她見我要解釋,便說:“好,那你說,我聽着,我也不會發言打斷,但是你至少得給我個完美的答覆。”
我說:“我爲什麼要等我離婚之後再去救宋醇呢?雖然有一部分確實是因爲怕對穆鏡遲一開口,影響我離婚這件事情的進度,可是慧慧你仔細想想,現在連你都懷疑我和宋醇有什麼?難道那晚穆鏡遲就不會懷疑嗎?如果我現在去和他開口,求他放過宋醇,你覺得他會理會我嗎?不僅不會理會我,反而會加重宋醇的危險,而且,連同我離婚都可能會遙遙無期,所以現在開口是最不好的時機,一旦等我離完婚,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我會有更多的機會和穆鏡遲開口,讓他放了宋醇的機率會更大。”
羅慧慧說:“這就是你的解釋?”
我說:“是。”
她帶着質疑問:“你離婚後,打算用哪種方法讓穆鏡遲放人?和他在一起嗎?”
我沒有說話。
羅慧慧輕輕一笑,笑聲意味不明,她說:“清野,不管你和穆鏡遲以後會是怎樣,我只關心的便是宋醇什麼時候能夠出來,而且今天來,我也不是來找你質問或是怎樣,而是外公讓我來和你說一聲,他要見你一面。”
我看向羅慧慧,在我下意識說沒時間時,羅慧慧又開口說:“至於你是否見還是不見,是你自己的決定,我只是把話帶到。”
接着她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話既然帶到了,那我也不打擾,不過如今外公身體很不好,臥我勸你,還是見一面爲好。”
她說完,也不再看我,推開門便離開了房間,不過在她走到院子的時候,和袁成軍談完事情的穆鏡遲竟然也在這時來了我的院子,和出來的羅慧慧撞了個正着。
我立馬起身,完全沒料到會是這樣的情。
穆鏡遲沒見過羅慧慧,可並不代表他不知道羅慧慧的存在,我想衝出去說點什麼,可是才走到門口,便發現穆鏡遲竟然沒有多看羅慧慧一眼,只把她當成屋內的丫鬟,徑直朝我走來。
倒是羅慧慧停了下來回頭看了穆鏡遲一眼,不過很快,她便繼續朝前走着,沒有驚動任何人。
我鬆了一口氣,緊緊攥住的拳頭這纔敢鬆懈下來,便迅速走了過去,來到穆鏡遲身邊笑得開心問:“你怎麼來了?我還以爲你走了呢。”
他握住了我的手帶着我朝屋內走,剛要落坐的時候,他忽然開口問:“剛纔從你屋內走出來的那婦人是誰,你認識?”
我剛想替他倒茶的動作一頓,很快我反應過來說:“我同學,孩子滿月酒,給我送請柬的。”
穆鏡遲從我手上拿過那隻杯子,淡笑着說:“你同學以前倒是還認識幾個,如今怕是除了一個顧惠之,其餘人應該是認不出了。”
我圈着他手臂,依着他坐了下來說:“反正你也不認識,索性也就不和你說她是誰了。”我想了想,又問:“你和袁成軍商量的怎麼樣?他可同意了?”
穆鏡遲飲着茶說:“商量的結果無非是離跟沒離,不過若是不出意外,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我笑着問:“真的?”
他笑了笑沒有說話,而是將那杯只喝了半杯的茶水給放下,然後握住我環在他手臂上的手,放在手心內把玩着說:“我來是來叮囑你,這幾天別和袁家任何人發生衝突,無論王鶴慶還是其餘人。”
他似乎是怕我生事端,我憋了憋嘴說:“你又不是不知道,不是我非要跟她們吵的,那王鶴慶以前我倒沒看出她是個怎樣的人,現在一看竟然是如此的潑辣跟沒事找事,我想躲着她都不行,怎麼好像什麼事情都是我弄出來的一般”
穆鏡遲說:“你性格我知道,她未必有錯,你未必沒錯,你這點小小心眼,容得下誰?”他撅着我臉說:“你還在這裡吃了虧不成?”
我不說話,只是有點生着悶氣低着頭靠在他身上。
他低眸瞧着我,見我嘴巴都可以掛壺了,便在我脣上輕輕一啄,很快的速度,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他便已經離開了,我立馬擡起臉看向他,臉色有些緋紅,他說:“在這要聽話。”
我乖巧的點了點頭,他忽然又吻了一下我的脣,在耳邊說:“有什麼事給我電話。”
他這句話似乎是要走了,我立馬圈住了他脖子,不讓他離開,在他耳邊撒嬌說:“哥哥,你要走了嗎?”
他不回答,不過過了半晌,他又朝我脣吻了上來,脣舌和我糾纏着,吻了好幾分鐘,他這才放開我說,握住我圈着他頸脖的手說:“乖。”
我這纔不甘不願的說:“好吧。”
接着我手從他頸脖上拿了下來,這個時候青兒和碧玉正好進院子,在看到穆鏡遲後,便立馬停在門外喚了一聲:“先生。”
穆鏡遲看了她們一眼,沒有說話,而是牽着我站了起來,我便跟在他身邊,送着他到院子門口後,王淑儀便在那等了,穆鏡遲停了下來,再次對我說:“我先走了,嗯?”
我不甘不願的點了點頭,他笑着摸了摸我腦袋。
之後穆鏡遲便離開,穆鏡遲一走,青兒和碧玉忽然從我身後跳了出來,嚇了我好大一跳,我瞪着他們說:“你們幹什麼啊?想嚇死我?”
碧玉笑嘻嘻的說:“先生都走了這麼遠了,您怎麼還這麼依依不捨的站着瞧?都快把自己瞧成望夫石了。”
我趕忙捂住碧玉那張胡說八道的嘴說:“你這要死的!怕是又沒被我教訓了!”
碧玉在我手下大笑着,我放下手,用指着她說:“別再給我胡說八道,小心我縫上你這張臭嘴。”
碧玉朝我吐着舌頭說:“好啦,好啦,不說就不說。”
之後我進了房間,因爲無事又在屋內坐了一會兒,可一會兒過後,我對青兒說:“青兒,我出去一趟。”
正在屋內替花瓶內的花換水的青兒立馬停下動作,看向我問:“小姐要去哪裡?”她又瞧了一眼外面的日頭,正是最烈的時候,她說:“現在可是午時,日頭最烈的時候。”
我起身去屋內拿了自己的包,又吩咐碧玉給我拿了一把傘,從屋內出來後,我從碧玉手上接過傘說:“我出門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青兒想跟過來,剛走到門口的我,說了句:“在家等着。”也沒在看她,撐着傘從門口裡開了。
我出了袁家後,在不遠處招了一輛麪包車,按照上次茶莊老闆帶我去的路線,指引着車伕,具體不知道走了多久,當面包車停在那家洗衣店的前頭時,我給了那車伕錢,然後撐着才從車上下,朝着洗衣店的後頭走去。
到達那間小院子前,我直接推門走了進去,一走到裡頭便聞到了刺鼻的中藥味,成姨正蹲在院子的角落替爐上的藥扇着火,她見我來了,當即便站了起來,朝我走過來站在我面前說:“二小姐來了。”
我沒有說話,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我說:“外公呢。”
她說:“在裡頭。”
我說:“我是來看看他的。”
她便引着我朝裡頭走。到達屋內,又遇見了羅慧慧,她似乎料到我會來,沒有任何的驚訝,只是抱着哭鬧不止的孩子在那哄着,成姨帶着我去了後院外公的房間,他正躺在牀上,屋內燈光暗的很,中藥味竟然比外頭還要濃郁的很。
也不知道外公是睡着了,還是醒着,躺在牀上沒有動靜。
成姨走了上去,伸手在他胸口輕輕拍了兩下說:“老爺,二小姐回來了。”
外公睜開了雙眼,然後視線在屋內巡視着,最終定格在了我身上,他咳嗽了兩聲,對成姨說:“去倒杯茶進來吧。”
成姨點了點頭,這才起身退出了房間,屋內只剩下我和外公後,我站在那始終都沒有動,也沒有靠近,經歷過那些事情後,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這個曾經是我最親的人。
他知道我對那些事情還是沒有釋懷,他躺在牀上問:“聽說你要離婚。”
我也不打算隱瞞,更不打算後退,我直接說:“是。”
他忽然又咳嗽了幾聲,竟然抓着牀單從牀上艱難的坐了起來看向我,我這才發現外公在短時間內瘦了很多。
他看向我質問:“離完婚呢,你打算做什麼。”
我說:“不會做什麼,救出表哥後,便回來這裡和外公生活,照顧您。”
他聽到我這些話,竟然笑出了聲,聲音含着莫大的諷刺,他說:“照顧我?”他搖着頭說:“不,我不需要你照顧我,你更應該做的,是替你父母報仇。”
我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了,外公竟然還心心念念想着報仇的事情,我皺眉問:“外公,到如今您都還沒醒嗎?您還在想着報仇,還在不惜一切的想着自己的復仇計劃,爲什麼您就是想不明白!走到這一步,我們都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如果我們真有那麼大的能耐殺掉穆鏡遲的話,我們早就成功了,何必蹉跎到了現在,您還打算把我送出去,再把宋醇也一併送出去嗎?”爲什麼您至今就看不透這一切呢?”
今天我來就已經做好了發怒的準備,可他並沒有,他只是躺在那半睜着眼睛看向我,臉色有點灰白說:“你知道你父母是怎麼死的嗎,因爲什麼死的嗎?”
這個問題倒是把我問住了,很小的時候我問過外公這個問題,可外公當時並沒有回答我,之後我便再也沒有問過,今日他忽然提起,到這個時候我才發現,好像到現在我都還不清楚父母的死因,只明白他們是死於穆鏡遲手上。
於是我按照外公灌輸的一切,恨便恨了這麼多年。
我說:“我當初問過您,您不肯告訴我。”
他冷笑說:“那是昌闕那一年,當時鴉片在我國肆虐,你的父親奉朝廷聖旨大肆銷燬鴉片,而當時的穆家穆醇嶽,也就是穆鏡遲的父親,不僅和你父親同朝爲官,還是同門好友多年,那時你的父親與穆家算是交好,可因着你父親領旨查這件事情後,沒曾想竟然查出了穆家走私鴉片,開設鴉片廠這件事情。你的父親一輩子爲國家奉獻,爲朝廷奉獻,一身正氣,清廉不已,可就在這件事情上,他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那便是不顧我的勸阻,把這件事情上報給了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