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兒說到這時,我望着她半晌都沒動。
她見我盯着她瞧着,又說:“要說當時您沒讓小魚兒少爺走,那該多好。”
我說:“你是怎麼知道這些的?”
春兒說:“是先生書房裡的菊兒告訴我的。”
我聽了沒說話,春兒還想說什麼,我便先她一步低聲說:“茶水有點涼了,去沏一壺熱的吧。”
春兒見我如此說,便立馬點頭,她從桌上提起那壺茶,便轉身推開門去了外頭沏茶。
我坐在盯着春兒遠去的背影良久,然後又將杯子端了起來,放在手下研究着。
過了一會兒,春兒便將茶沏了回來,她依舊如往常一般,將茶壺放在桌邊後,便開始去牀那端替我鋪被子。
我盯着她看了一會兒,便問:“春兒,你以前是照顧周媽的是嗎?”
春兒立馬笑着說:“對啊,小姐,春兒病後,一直都是我在照顧。”
我說:“那在照顧周媽之前,你是在什麼地方工作?”
春兒說:“我是後院廚房燒飯的,多虧了周媽見我可憐,便又和管家要了我,來了前廳做打掃丫鬟,之後周媽病了,爲了報答周媽當初對我的助幫,所以是我主動跟管家要求去照顧周媽的。”
我說:“周媽向來心善,對任何人都是一顆友善之心。”
春兒說:“可不是,如果不是周媽,我可能還在後院當個燒火的丫頭呢,哪裡會有如今這個運氣來伺候小姐。”
我說:“你知道青兒跟碧玉嗎?”
春兒見我如此問,她立馬說:“這兩個姐姐不是原先照顧姐小的嗎?”
我說:“嗯,自從她們不照顧我後,也不知道去了哪裡。”
春兒說:“應該是沒再穆家了,一般沒再穆家的人,大多不是回老家了,就是嫁人生子了。”
我轉動着手上的杯子說:“可不是,本來她們現在還都跟着我的,只是她們都犯了同一個錯誤。”
春兒問:“什麼錯誤?”
我看向春兒說:“對我不忠。”
春兒聽我如此說,在牀上鋪被子的手便立馬一停,她表情略有些不自然,不過很快又立馬說:“春兒也只見過那兩個姐姐一兩面,也沒跟她們接觸過。”
我說:“你知道她們爲什麼消失在穆家嗎?”
春兒停下手,看向我,遲疑的說:“春兒不清楚。”
我說:“就如你所說,在穆家消失的丫鬟,不是嫁人了便是會放回了老家,我說她們對我的不忠,並不是對穆家的不忠,相反他們就是因爲對穆家太忠,所以會纔對我如此不忠,最後被我識破後,我身邊她們自然是待不下去了,她們也更不可能再在穆家待下去,自然是被放回了家裡,或者是嫁人,當然想來穆家應該也不會虧待她們,一定會給她們豐厚的報酬,她們對我的不忠,對穆家的忠誠,最後爲自己換來了衣食無憂。而另一種不忠,可能在穆家替她帶來的又是另一種截然相反的命運。”
我停頓了幾秒,然後看向春兒說:“你知道是哪一種嗎?”
春兒手下意識抓着被子,她怯懦的搖頭。
我說:“另一種不忠,便是對穆家的不忠,這是最愚蠢的一種不忠,不僅得不到像青兒還有碧玉衣食無憂一般的待遇,甚至還有可能要面臨丟失性命的危險,穆家處理不忠的丫鬟的手段有多殘忍,你是知道的。”
春兒臉色發白說:“小、小姐,可是春兒剛纔有說錯些什麼?”
我笑着問:“你怎會如此問?”
春兒說:“您、您今天怎會突然跟我說這些,春兒、春兒好像沒有做錯過什麼啊,小姐。”
她滿是害怕的看向我,眼裡甚至有水光在閃爍着,一瞧她被嚇成這副模樣,我笑着說:“我只不過隨口一說,瞧你嚇得。”
我從椅子上起身,然後朝着她走了過去,遞了她一方帕子說:“好了,你擦擦眼淚吧我,你是什麼樣的人我還不清楚嗎?周媽雖然待人友善,沒什麼心眼,不過她在看人這方面,我是相信她的,你啊,膽子這麼小,連對我都不敢不忠,何況是對穆家。”
春兒被我嚇到了,她接過我遞給她的帕子,聲音嗚咽着又委屈的說:“小姐,您把我嚇死了,我還以爲是春兒做錯了什麼呢。”
我笑着說:“好了,瞧把你嚇的誰說你做錯什麼了。”
我伸手拍了拍她腦袋說:“我有些累了,再幫我去外頭打些熱水進來給我洗漱吧。”
春兒趕忙說了一聲:“是。”然後便連忙用手擦着臉上的眼淚。
等她再次離開房間後,我將手上的絲帕往桌上一丟。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上一次我墜井醒來時,我總覺的春兒是知道我是醒着得,可她卻相當的大意,不僅以爲我是睡着了,還特意出門逮住了桂嫂,在門口議論着關於木村的死。
那麼近的距離,一扇門根本關不住她們的說話聲,她不僅不知道收斂,還像是特意從桂嫂口中引出木村死的事情。
桂嫂卻反而比她謹慎,再三問她我是否睡着了,春兒都無比肯定回答她我是真的睡着了,桂嫂纔敢與她說。
可那些話,無疑是在將木村的死往穆鏡遲身上引。
第一次,我還覺得那是巧合,而如今,又是第二次,春兒竟然在今天跟我說了以前的事情,這些事情她一個丫鬟又怎會知道?若是菊兒知道,菊兒怎沒與我說過這樣的話,這種機密的事情,穆家就算大意,也不過是讓外界知道個大概,根本不會有如此仔細的版本透露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多疑了,或者還是我的錯覺,我總覺春兒在有意無意的挑撥我跟穆鏡遲的關係,雖然她表面上看上去卻是處處維護着我跟穆鏡遲的關係。
想到這裡,我但願是我多心了,因爲我身邊這樣的人已經不是一個兩個了,我實在不願意再對她進行這樣的揣測。
只是木村的死,我本已經在心底認定是穆鏡遲所爲的,如今我反而覺得事情可能並不如我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只是如今真相到底是如何,一切都還不知曉。
我坐在那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垂着雙眸坐在那。
那幾天春兒倒都表現正常,看上去並沒有什麼異樣,我也沒再多注意她。
那天我沒回穆家後,那幾天未回去,穆家那邊竟然也沒有催,也不知道是穆鏡遲沒精力管還是怎樣,倒是對我採取了一副聽之任之。
在這邊倒是比在穆家輕鬆許多,每天陪陪孩子們,跟她們玩玩遊戲,時間眨眼就過去五六天。
到第七天時,孫管家才往這邊打來了一通電話,在裡頭試探性的問我是否該回家了,他雖未硬性規定我一定要回去,可語氣顯然是在提醒我,該回家了。
我自然也清楚自己不可能在這邊住長久,便對他說今天要教孩子們做蛋糕,可能還需要待上一晚上,明早上才能回去。
孫管家在電話內聽我如此說,他在電話那端自然是是爽朗的答應了,他說:“那明天我讓家裡的車子來接您。”
我嗯了一聲,然後我們相互掛斷了電話。
掛完電話後,春兒正好和廚房內的丫鬟將做蛋糕的食材全都準備好了,孩子們在等候,我才從椅子上起身,帶着孩子們去廚房教他們做蛋糕。
教孩子是個體力活,需要十足的耐心,一個下午的時間才勉強做出幾個像樣的,到晚上時,我幾乎沒什麼力氣了,回到房間便早早的睡下了。
春兒見我如此之累,也沒有對我進行打擾,替我身上蓋上被子後,她便輕輕關上門,從我屋內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