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遠歸以爲秦漫漫在開玩笑,她這個吊兒郎當只想着吃的樣子,實在不像是能想出什麼有用辦法的人。
龍隱大師可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神龍見首不見尾,在鄉下也沒什麼人見過他,沒幾個人能摸清他的習性。
你?我看不行。
“怎麼了?你不信我?”
秦漫漫看寧遠歸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自己,一看就是瞧不起自己。
哼!竟敢瞧不起我!笑話!我有外掛。
“沒。”
寧遠歸搖搖頭。
他不想再和秦漫漫糾纏這個話題了,小姑娘好了以後小嘴叭叭的像個機關槍,還真是沒把他當外人,裝都不想裝了。
在同學們面前好歹還裝出一副溫柔淑女的樣子,到了他面前……
秦漫漫走到了門口,突然停了下來。
“外邊不能有人吧?”
你可是慰風塵的總裁,別有什麼記者狗仔跟拍,拍到我這回就是傍大款實錘。
“沒有。”
寧遠歸站在秦漫漫身後,他安排小黎把秦漫漫的車開過來了,自己就沒有必要下樓了。
秦漫漫下了樓上了車並沒有馬上出發,她沒有想到在自己決定和寧遠歸不再有交集的時候,寧遠歸和她又一次發生了交集。
這次的交集,徹底讓她不能放下寧遠歸這條線索了。
媽媽親筆簽名的《擺渡人》就在寧遠歸的書房裡,她無法判斷寧遠歸是哪一邊的人,只能接近他,自己去尋找真相。
還好冷姒月已經幫她問清楚了,整棟樓只有寧遠歸的對門是空着的。
說來也巧,像寧遠歸住的小區堪稱A市的湯臣一品,想住進來的人擠破了頭,怎麼會有空房子?
不過她現在沒時間考慮那麼多,眼下就是找到龍隱大師,等任務完成以後就搬過來。
龍隱大師在A市的一個公園裡,這是南風幫她查到的。
他有一個放不下,卻再也見不了面的人。
如同秦漫漫一樣,有一個放不下,卻無法見面的人。
她甚至不知道,這個人還在不在這世上。
驅車到了森林公園,秦漫漫把車停到外邊的停車場,據南風所說,龍隱大師習慣穿着一身運動服,坐在河邊的長椅上,靜靜地等一個人。
她揹着一個雙肩包,慶幸今天寧遠歸給她的衣服是暗色系的。
在一個悲傷又平和的日子裡,哪怕是看到一抹亮色,也會成爲某些人的罪惡。
秦漫漫沿着河邊走,她也好久沒有看過風景了。
確切地說,她不知道什麼算作風景。母親走了以後,似乎這個世界上再無風景。
九里河河面被清晨的陽光照耀的波光粼粼,長時間看去還有些扎眼,秦漫漫拍遍了欄杆。
這是她小時候最喜歡做的事。
欄杆上有石獅子,小巧而精緻,神態自若,栩栩如生,彷彿染上顏色就能馬上活過來。
她長大了。
母親離開了。
一切好像都變了,又好像都沒變。
她確信她可以在此遇到龍隱大師,一切似乎又顯得沒那麼着急了。
擡手看了一眼腕錶。
八點半整。
現在那些大小姐公子哥們估計還在睡覺吧!
而她秦漫漫,擁有一個秦家小姐的身份,卻偏偏要用普通人的方式生活,摸爬滾打。
她只是覺得,沒有媽媽的地方,就不叫家。
父親愛她,秦燮愛她,秦天愛她,娉婷阿姨愛她……那都是和媽媽的愛不同的。
媽媽的愛她接納地理所當然,毫不猶豫,但這些人對她的好只會讓她覺得自己承受不起。
是不是又要失去些什麼?
又要交換什麼?
“膽小鬼連幸福都害怕,碰到棉花都會受傷”。——《人間失格》
秦漫漫在花壇邊的長椅上坐下來,離那個穿着西裝卻頭髮花白的老人有點距離。
她坐下去的一瞬間,無意間瞟到了老人的手裡拿着一支紅色的玫瑰花。
秦漫漫就坐在長椅的東邊,老人坐在西邊,兩人中間只隔了一米遠。
她安安靜靜地,閉上眼感受秋天的風從河面吹過來。
很涼。
許久。
太陽已經移動到了上空,晨練的人也已離去。這個地方似乎只剩下秦漫漫和老人了。
“您在等人嗎?”
秦漫漫看老人穿的西裝乾淨筆挺,頭髮也梳的油光鋥亮,特別是手裡那支玫瑰,讓她眼前一亮。
有人說過,下次談戀愛,要從收到一束花開始。
“我在等人。”
老人點點頭。他點頭的時候,秦漫漫看到他眼角的一道道溝壑。
老人笑了。
等一個人,也很幸福。
秦漫漫不再做聲,轉回頭向前看,她又在思考,是怎樣的人才能讓這樣的老爺爺穿戴梳洗打扮整齊,拿着一束玫瑰花等待一個清晨。
那個人得有多幸福?
“你呢?小姑娘。”
老人反問秦漫漫。
“我?”
秦漫漫挺直了背,食指指了指自己,抖抖肩膀。
“我,也在等一個人。”
說完這句話,她如釋重負,好像積壓在心裡多年的願望終於得到了實現。
我在等一個,可能不會回來的人。
“什麼人?”
老人還從未見過能在這裡安靜坐那麼久還從未掏出手機的年輕人。
“不過是一個連一張合照都沒有的人罷了。”
秦漫漫迷離的眼睛飄向遠方,她鼻尖突然一陣酸意襲來,眼眶也有點溼潤。
這世界上有很多種道別的方式,書信,短信,微信,語音,電話,微博,留言……她卻偏偏遇見了最意難平的離別。
沒有道別的離別。
沒有照片可以懷念。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活成這樣?
“露水緣分——”
“我媽媽。”
老人話未說完,秦漫漫的回答就讓他戛然而止。
空氣中又多了幾絲靜謐,低沉。
一時之間萬千言語都哽在喉頭,不如眼淚來的實在。可是她沒有哭,她扯起嘴角笑着。
笑着,笑着,苦笑着。
“你是秦漫漫吧!”
老人側身看着她。
秦漫漫站起了身。
難道眼前這位老人就是龍隱大師?這可和南風描述的一點都不一樣。
眼前的老人是一位乾淨幹練,懂浪漫又有生活氣息的人。
不是穿着運動服的神秘老人。
更不是什麼難以接近不好說話脾氣古怪的老人。
相反,秦漫漫覺得自己和老人有相似的經歷,可以嘗試着感同身受。
老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