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裡舒服的牀,誰不想躺?只是躺在牀上,他反倒沒了一絲睡意,通常是頭枕着腦袋,卻是睜着眼睛,一夜到天明。
可如果待在這裡,只是看着一絲昏黃的燈光從客廳的玻璃倒映出來,他的心彷彿就被什麼東西撐開了,一陣滿足,睡得似乎也格外安甜了一些。
雙手枕在腦下,傅薄笙看着她客廳的燈暗了下去,彷彿她就在身邊一般,輕聲道了一句,晚安,隨後也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此時,葉楠將掀開被子,正準備入睡,牀頭的手機卻突然震動了起來,看到上面的陌生號碼,略一猶豫,她還是接了起來。
“葉小姐,不好意思,這麼遲了還打擾你休息。”
葉楠不確定地問了一句,“你是小李?”
“對,是我,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說。”小李有些猶豫,但一想到他回來前,看到傅薄笙那張蒼白的臉,還是狠了狠心。
哪怕事後傅薄笙罵自己,他也沒辦法置之不理,他知道眼下只有葉楠能夠勸得動傅薄笙了。
葉楠等了一會兒,見他又不說了,正準備出聲詢問,小李重重地嘆息了一聲,“葉小姐,這段時間傅總一直都在你家樓下,直接睡在車上,每天晚上都是這樣。本來我是不應該說的,可是今天傅總的臉色實在是太差了,我怕他再這樣下去,身體會直接垮掉。”
“葉小姐,您下去看看他,幫忙勸勸兩句,讓他回家休息吧。”
聽着他的話,葉楠心中不可遏制地一顫,下意識地起身走到了窗邊,拉開窗簾微微向下看去,只已經夜深人靜,除了路燈投射下的光圈,其他的她什麼也看不到。
小李的話,還在繼續着,“今天傍晚的時候也是這樣,讓我把車停在了老位置,就讓我回來了,但是我注意到,他的胃痛犯了,在車上的時候手一直抵着胃部,也不知道現在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說完,他重重地嘆息了一聲。
葉楠遲疑了一會兒,應了下來。結束了電話,她拿上外套下樓了,走出樓道的第一眼,她便看到了他的那輛車。
走過去,舉起手正準備敲車窗,可是看到他已經睡着了容顏,最後還是將手慢慢地放下下來。
她只是打開了車門,將身上的外套蓋在了他的身上,動作很輕。
第二天,傅薄笙睜開了雙眼,看着蓋在身上的外套,一種感動的、激動的,近乎喜悅的情緒掠過了他,心中暖暖的。
她昨晚下來了,看到自己了,這一想法從腦海中閃過,傅薄笙再也坐不住了,從車上下來,拿着外套正準備去樓上找她,手機突然響了起來,舒慧急切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了出來,“薄笙,你在哪裡?快來醫院,你爺爺早上鍛鍊,不小心滑倒了,剛被送到醫院。”
“我馬上過來。”傅薄笙擡頭看了一眼,最後還是折了回去,驅車去了醫院。
金色的陽光透過黃色的紗幔映到房間,葉楠身上彷彿籠罩上了一層金黃的輕霧,她伸了個懶腰從牀上下來,走到窗邊,探出腦袋往下看了一眼。
那輛車已經沒有了蹤跡。
她抿脣一笑,走了也好,不然只怕見面的時候會尷尬。轉過身,想要去衛生間刷牙,卻突然想起,他人走了,那自己的外套呢?
算了,就當丟了。
葉楠洗漱完,吃了早餐,按照這段時間的慣例,收拾着去了醫院,倒是有些意外,葉志恩竟然也在病房。
她微微有些詫異,“哥,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葉志恩放下手中的報紙,“不用,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
葉楠將路上經過水果店買的一些水果放在了一旁,注意到葉志恩看着自己的眼神,似乎一臉欲言又止,“哥,你有什麼事要跟我說嗎?”
葉志恩遲疑了一會兒,“我剛聽朋友說,傅家的傅老爺子早上摔倒被送到醫院了。”
爺爺?
葉楠忙問:“怎麼會突然摔倒了,哥,那他現在怎麼樣了?”
即便和傅薄笙離婚了,傅老爺子卻依舊處處照顧着自己,在葉楠看來,他早已經是自己的親爺爺了。
此時,她的聲音竟帶上了幾分顫抖,爺爺的身體情況本來就不是很好了,這一摔倒,如果只是傷到了骨頭也就罷了,萬一摔到了腦袋……
不等葉志恩回答,她已經拿起了剛放下的包,“哥,你應該知道爺爺現在在哪個醫院,我去看看他。”
“站住!不許去!”在病牀上一直沒有出聲的葉國庭卻突然怒吼了一句,手臂上吊着的針管更是因爲他的動怒,在半空中晃動了兩下。
葉楠沒想到葉國庭的情緒會突然這麼激動,“爸,我就過去看一眼,要是爺爺情況穩定了,我就回來。”
“什麼爺爺?你和傅薄笙已經離婚,和傅家沒有任何關係了!”葉國庭橫眉怒目。
“可是,”葉楠想要回駁兩句,被葉志恩拉住了,他悄悄地指了指一旁的體徵監測儀,葉國庭的心跳很亂,受不了刺激。
她只得忍了下來,知道葉父必定是因爲這次傅薄笙針對葉氏做的事情惱火,纔會說出這樣的話。
只是,爺爺現在進了醫院,情況怎麼樣還是不知道,葉楠待在病房裡顯得有些心緒不寧,想要找個人問下具體情況,卻又不知道應該找誰。
***
傅薄笙趕到醫院的時候,舒慧和沈蘇兩人都站在急診室外,一見到他,舒慧便抓着他的手,“薄笙,你爺爺也真是的,我跟他說了,那塊地方有點滑,別過去,可他就是不聽。你看看現在……”
他打斷舒慧的碎碎念,輕輕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爺爺現在情況怎麼樣?”
“剛拍完CT,還在等結果出來。”沈蘇走了過來緩聲道。
傅薄笙看了她一眼,正想問她怎麼會在這裡,恰在此時急診室的門開了,醫生手拿着CT單走了出來,“誰是病人家屬?”
“我們是。”傅薄笙忽略掉她,走到醫生面前,“我爺爺現在情況怎麼樣?”
“摔倒的時候,摔到了後腦勺,枕骨骨裂加上蛛網膜出血,另外身上尾骨也有點裂了。”
“那要怎麼辦?”
“先觀察吧,要是出血點沒有擴大,就可以選擇保守治療,不然就要動手術了,只是病人歲數大了,這手術的風險也比較大,你們家屬要有心理準備。”說完,醫生又回到了急診室。
傅薄笙緊皺着眉頭,臉上是深深的擔憂,爺爺歲數已經這麼大了,實在是受不起任何的折騰。
沈蘇走到他身旁,軟軟的聲音中滿是關切,“阿笙,你別擔心,爺爺肯定會沒事的。”
傅薄笙恍若沒有聽到,轉過身看着一旁只顧着低頭抹淚的舒慧,“行了,媽,別哭了,你回家裡幫爺爺收拾點生活用品吧。”
沈蘇看着他的背影,暗暗咬牙,心中恨不得傅老爺子趕緊斷氣了纔好,省得成爲她感情路上的絆腳石,可臉上卻是十分乖巧,“阿姨,我陪你回去。”
傅薄笙依舊守在急診室外,直到護士通知他,傅老爺子已經被轉入了觀察室,他這纔跟了過去,心中頗不是滋味。
父親早逝,在他小的時候,母親更多隻顧自己逛街,聚會,很少關心他的生活起居,倒是傅老爺子,在他的生活中擔當起了父親的角色。
他覺得心好累,此時格外地想要聽一聽葉楠的聲音,他低頭看了一眼手機,還是按出了她的電話。
接通了,卻是機械的女聲告訴他,“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此時,葉楠剛將電話掛斷,走出了衛生間。
想了這麼久,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給傅薄笙打電話,詢問一下傅老爺子的情況,只是剛撥出去,電話卻佔線了。
本來葉楠都是在下午四五點左右的時候便會回去了,只今天葉父卻似乎是怕她去醫院看傅老爺子,一直不肯放她回家。
直到他睡着了,葉楠才悄悄地離開了病房,看了眼時間,已經晚上十點多了,現在去醫院,傅老爺子應該也休息了,便沒再過去。
這天晚上,葉楠注意到,傅薄笙的車也沒有停在樓下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她特地起了個大早,去了傅老爺子所在的醫院,詢問到了他的病房號,正準備進去,卻透過病房門上的玻璃,看到了沈蘇和舒慧兩個人正一左一右地守在傅老爺子的身邊。
略一猶豫,她收回了手,轉而去了醫生辦公室,詢問了一下關於傅老爺子的病情,得知他腦部的出血已經控制住了,這才放心地離開。
此後,她便安心地在醫院陪着葉父,偶爾葉志恩也會悄悄地跟自己說說他聽到的關於傅老爺子的事情。
莫奕寒自從那天下午,他們將事情說開了以後,便沒再打過電話,也沒有再出現了。
葉楠鬆了一口氣的同時,不禁也有一絲唏噓,畢竟她真的將他當成了朋友,而被朋友算計的滋味,也並不好受。
日子,倒像是突然平靜了下來,不急不緩地進行着,直到這日早上,葉楠剛準備出發去醫院陪葉父,臨出門前,卻接到了姚倩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