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沁兒這段時間忙着籌備婚禮,在家裡的時間很少,葉知恩忙着葉氏的事情,更是極少在晚餐前就能回來。
葉楠本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處理,可想到昨天答應了兜兜,今天早點回來練習兩人三足,只得又把工作往後推了推。
打開房門,客廳很安靜,她從鞋架上取下拖鞋,嘴裡嘀咕了一句,“今天還沒放學嗎?”
剛說完,眼角餘光看到了他脫在邊上的運動鞋,書包也被隨便地扔在了地上,葉楠納悶了,“回來了,怎麼沒看到人啊?”
她正準備去書房找找看,就聽到了隱隱約約的哭聲,時大時小,葉楠皺了皺眉,循着聲音,找到了兜兜的房間,推開門,就看到他趴在牀上,剛剛的哭聲正是他發出來的。
葉楠心猛地一顫,忙走過去,“怎麼了,怎麼一個人在房間裡哭啊?”
他抓過邊上的被子,往自己頭上一捂,繼續輕聲地抽噎着,葉楠有些蒙了,她從沒見兜兜這麼哭過,往常但凡發生點什麼事情,他都會跟自己說的。
可今天,他卻把自己一個人關在房間裡哭。
葉楠怕他悶壞了,試圖去扯他的被子,結果,她扯得越用力,兜兜就按得越用力,她心猛地一突,“是不是在學校被同學欺負了,被打了?”
臉上受傷了,所以纔不肯讓自己看?
葉楠心中猜測着,越想越覺得可能,見兜兜依舊毫無反應,只得說,“你要是不跟媽媽說,媽媽就只能打電話給你班主任,問問看你的情況了。”
話音剛落,兜兜坐了起來,拉開了蒙在頭上的被子,葉楠見他臉上沒有任何的淤青和傷口,鬆了口氣,可看到他哭得都腫起來的眼睛,心中又是一陣擔憂。
她在他面前坐下,輕輕地拭去他臉上的淚水,“跟媽媽說說,爲什麼哭啊?你要是不說,我就真的只能打電話問老師了。”
“你別問老師。”兜兜剛剛哭得太用力,現在說話也是一抽一抽的。
他用力地在臉上擦了一下,“我就是想爸爸了。”
葉楠心中抽了一下,咬了咬脣,“你不是說,想爸爸了就會看看爸爸的照片,但是不會哭,因爲不想要爸爸擔心嗎?”
“可是我想要爸爸回來,看爸爸的照片,他不會回來的。”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傾瀉而出,埋頭在葉楠的懷中哭個不停。
葉楠伸手想要將懷裡的小傢伙推出來,讓他別哭了,好好說話,“你昨天不說要練習兩人三足嗎?要是一直哭,我們就沒時間了。”
“不練了,不參加了。”兜兜緊緊地抱着她,就是不肯擡起頭來,嘴裡一直嚷嚷着,不要參加親子運動會了。
葉楠緊緊地皺着眉頭,今天的兜兜實在是有些太反常了,往常他就算是想爸爸,也絕對不會像今天這般。而且,他昨天還這麼期待親子運動會,可今天就說不參加了。
她總覺得,今天在學校裡肯定還發生了什麼事情。
只是,這兜兜一直不肯開口說,她也沒辦法,猜測着問,“是不是同學跟你說了什麼?兜兜,你說過,你不會瞞着媽媽的,媽媽希望能聽你跟我說實話。”
“他們說我沒有爸爸。”兜兜帶着哭腔回答,埋在葉楠懷裡,聲音悶悶的,“同學們說,班級裡只有我是沒有爸爸的。他們都是爸爸媽媽一起參加親子運動會,只有我一個人,是隻有媽媽的。”
“媽媽,你跟爸爸說,讓他回來好不好?天上有什麼好玩的,他已經呆了這麼久了,讓他回來陪我參加運動會好不好?”兜兜擡起頭,紅着眼睛看着葉楠,滿是懇切的哀求,“以前在法國的時候,爸爸都會陪我參加幼兒園的各種活動的。”
聽着他的話,葉楠心中一酸,八歲的孩子對於死亡的概念並不清楚,只知道他離開了,卻不知道他永遠都沒辦法回來了。
“可是爸爸真的回不來了。”
她知道這話說的很殘忍,可這是兜兜必須要知道的現實。
果然,她的話剛說完,兜兜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嗓子已經有些哭啞了,葉楠心疼地看着他,只能放軟了聲音哄着,“晚上等舅舅回來了,我們讓舅舅也一起去參加,好不好?”
“舅舅不是爸爸。”
一句話刺得葉楠心中猛地一痛,任何安慰的話到了嘴邊都說不出口,只能不停地用紙巾幫他擦去臉上的淚水。
此時,房門口,一抹身影正悄悄地往後退,慢慢地離開,房間裡的兩人誰也沒有注意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兜兜終於哭累了,躺在葉楠的懷裡慢慢地睡着了,她輕輕地幫他放好,蓋好被子,看着他睫毛上還掛着的淚珠,覺得眼眶一緊,有種要流淚的衝動。
兜兜想念爸爸,她又何嘗不想念安大哥,那個嘴角永遠帶着和煦笑容的男人,只要他在身邊,總是會給她無限的安心。
可是老天爺爲什麼會這麼殘忍,讓一個這麼好的男人,如此早就離開了人世。
多少個午夜夢迴,葉楠會忍不住想,如果能將她的壽命分一半給安大哥多好,她絕對會毫不吝嗇的。
可是,這終究只是她的想法,永遠不可能實現。
他已經去世了,並且永遠都不會回來了。
第二天早上,葉楠將兜兜叫醒,把準備好的運動服遞給他,“換上衣服,我們要去學校參加運動會了。”
“可我不想去。”
經過了一個晚上,他雖然不哭了,但是眼角眉梢還是充滿了抗拒與排斥。
葉楠輕輕地撫了一下他的頭髮,“你可是男子漢,如果因爲同學們說兩句就不參加了,到時候同學們只會說的更厲害了。”
“可是,沒有爸爸陪我們一起參加。”他低下了頭,癟着嘴巴,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一般,葉楠連忙出聲,“爸爸不在,可是媽媽在啊,到時候我們兩個人贏了,拿個第一名,那不是更加厲害嗎?”
好說歹說,葉楠總算是勸好了兜兜,換上衣服,吃了早餐,出發去了學校。
往常安靜的校門口今天格外地熱鬧,所有的停車位上都已經停滿車,葉楠只得將車停在了稍遠一些的地方,然後和兜兜走到學校,見班主任站在一側,正準備上前打聲招呼,忽地,一抹熟悉的聲音在耳畔響了起來。
“兜兜。”
兜兜立馬警覺地停下腳步,朝着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媽媽,是傅叔叔。”
葉楠順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傅薄笙穿着一身純白色的運動服,在人羣中顯得格外地醒目,他朝着他們走過來,一把抱起了兜兜,“有這麼好玩的運動會,怎麼不跟叔叔說?”
“你怎麼來了?”葉楠凝了凝眉,滿是疑惑。
傅薄笙笑笑,“我當然是來陪你們參加運動會了。”
昨天下午,他在公司門口等不到葉楠的身影,便去問了前臺,得知她已經下班,便驅車去她家裡。
到的時候,見房門敞開着,沒有關上,他就直接走了進去,沒想到正好聽到了兜兜帶着哭腔說沒有爸爸陪着一起參加親子運動會。
葉楠正想拒絕,兜兜已經發出了歡呼聲,“傅叔叔,太好了,你來了,那我們也是三個人了。”
“但是傅叔叔很忙,而且這是親子運動會,傅叔叔不能參加的。”葉楠伸手,想讓兜兜別再拉着傅薄笙了,可他就是不肯鬆手。
“誰規定親子運動會只能是爸爸媽媽參加的?”傅薄笙搭在兜兜的肩膀上,護着他,就是不讓葉楠拽他回去,“而且,我今天就是兜兜的爸爸。兜兜,你說對不對?”
“對!”
兜兜配合地點了點頭,原本還苦悶着的臉立馬綻放了笑容,根本不理會葉楠不贊同的神情,已經帶着傅薄笙往班主任那裡報道了。
看着兩人的背影,葉楠深深地嘆了口氣,心想,只是一場親子運動會而已,讓他參加應該也沒什麼關係,就當讓兜兜高興一下了。
思及此,葉楠也認了,忙擡腳跟上兩人的步伐,往班級的陣列走去。
一如兜兜所言,今天參加親子運動會的,幾乎都是爸爸媽媽一起陪同,有些孩子甚至還帶上了爺爺奶奶,外公外婆給他們加油喝彩。
兜兜有了傅薄笙,消失的鬥志似乎也在一瞬間回來了,信心滿滿。
隨着親子運動會開幕式的結束,正式的比賽開始了,所有的項目他們雖然沒有提前練習過,但是卻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默契。
一天下來,他們幾乎囊括了所有項目的第一名,兜兜的名字也不停地出現在學校的廣播裡。
兜兜領獎回來,嘴裡不知道在唱着什麼歌,咿咿呀呀的好不開心。
葉楠看着蹦蹦跳跳的他,脣角也不禁跟着染上了笑意,誰能想到,昨天下午,他還趴在她的懷裡哭聲了淚人兒。
走到了跟前,兜兜舉起手中的獎狀,“叔叔,媽媽,我們今天拿了班級第一名哦。剛剛我去領獎的時候,同學們都好羨慕我呢。”
傅薄笙俯身彎腰將他抱了起來,兜兜十分開心,抱着他的脖子在他臉上連連親了好幾下。
那親暱的模樣,葉楠看着都有些吃醋了,她道,“行了,趕緊下來,運動一天,傅叔叔也累了。”